說罷,竇雲箏又看了眼手上的釵子,嘆道:「這齣自世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若是尋常人家,恐也送不了這樣好的。我與大姐、二姐能收得,你就未必收的了,畢竟你又不是爹爹的親女兒。即便現在裝可憐騙了爹爹又如何,野種就是野種,再怎麼說也只是表姑娘。」
竇雲箏本以為辱完她起碼悶聲掉眼淚,沒想到竇姀卻一句不說。
像是怔住了般,愣愣靠著木枕。
竇姀捂住胸口,忽然小小地喘氣,仿佛受了巨大驚嚇。她還記得竇平宴替她簪上時說過的話,什麼極相配。。。。。。那本就不是能送給她的!
回到家後,天色已經深了。
雲如珍叫幾個姑娘在前院園子裡放花神燈,祈福熱鬧熱鬧。
竇姀的衣裳不慎弄髒,放了一半花神燈後,便先離去更衣。
剛把一身衣裳換好,就聽到屋外一陣動靜,像是有什麼人跑過來,對著屋外一婆子說道:「你們琦哥兒衣裳全濕了,快帶他換一身!」
這是個極為耳熟的年輕男子聲音。
竇姀一聽,急忙推開門,正見一人青衣長袍,跨坐在屋外的青苔石階上。
她認出來了,有些欣喜,輕輕出聲問道:「可是魏郎君?」
魏攸聞聲,急忙轉頭,見她正站在屋檐月頭下,眉眼如黛,含著笑意。他看愣了,好一會兒後才拍拍衣袖站起,忙笑說:「今日隨家母來府上拜訪,正巧碰上你們家琦哥兒貪玩落水,我便將他撈起,送到這兒先更衣,沒想到你也在。」
本來在守門的婆子帶竇平琦去更衣了,眼下這屋子附近並沒什麼人。竇姀便放開了些,扶著門笑說:「真是趕巧,怎麼你回回上門都能碰見我,難道是天定的緣分?」
魏攸頭一昂,卻不這麼認為。
「若說是緣分,也得有人存著心才行。」他認真地看向她,忽而小聲道:「你信,其實我來只是想見你一面麼?」
竇姀紅著臉垂下眼眸。
見竇平琦還沒換好,他索性便多說一會兒,畢竟見人一趟難比登天。
沒到上門提親的日子,魏攸常常想,要是這一日早些來就好了,他就不用這麼處心積慮,偷偷摸摸見心愛之人了。
他想了想,問了件一直不太懂的事:「你大姐竇雲嬌、二姐竇雲湘、三姐竇雲箏,為何她們三位從雲字,你卻不從呢?其實我覺得,你從雲也很好聽呀。」
說罷,就聽他輕輕喚了聲雲姀。
雲姀兩字本來還好,從他口中喚出,卻顯得柔和繾綣至極。
竇姀聽著心弦一跳,火熱迅上了耳垂。
她臉紅,有點不敢看他,便垂下眼眸解釋道:「本來我也要從雲字的,只是因為我出世時祖母正巧病了,便改了。老祖宗字火,而雲屬水,水克火,因而。。。」
「因而他們就覺得你不祥,是你克的?」
他忽然眉心一蹙,問道。
竇姀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魏攸瞭然頷,想了想,便輕聲說道:「這東西我從不信。他們覺得你不祥,可在某心中,你卻是救我重活的菩薩小娘子,良善之心,又豈是那些髒東西能沾的?你與我而言,是至寶。。。。。。」
這話說完時,忽然傳來了開門聲。
好在他們聲音並不大,也就自己二人聽得見。不一會兒,婆子便帶著換好衣裳的竇平琦走出來。
竇平琦今年不過八歲,是主君的小兒子。虎頭大耳,模樣甚是憨態可愛,所以便頗得主君的喜愛。
竇平琦揉揉眼睛,立馬跑上前牽住魏攸寬大的手。卻看了眼竇姀,仰頭問他:「大哥哥為何要跟姀姐姐說話?我姨娘和姐姐都不喜歡她,說她晦氣,沾上准沒好事兒。。。。。。讓我以後見到都要躲遠些。」
魏攸看見竇姀垂下了眼,似乎也沒有為自己辯駁的舉動。他便把竇平琦拉開了些,蹲下身,好聲好氣問道:「那你姀姐姐可曾對你不好嗎?」
竇平琦倒是認真一想,最後搖搖頭。
魏攸摸他的頭,又嘆口氣:「既如此,那你為何如此厭惡她呢?你可知你厭惡她,她卻沒有一點討厭你的。」
竇平琦沉默不說話了。
看到魏攸重把人領到自己跟前時,竇姀還好奇他都說了些什麼,竟讓琦哥兒目光閃躲,現在不敢看自己。
魏攸笑了笑,只說沒什麼,又叮囑道:「以後不要旁人說什麼,你都忍氣吞聲。如此一來不委屈自己麼?」
竇姀只一笑,並不答。
其實她早已不覺得有什麼委屈。她的處世一貫如此,結想結識之人,若非己友,巴不得半句話也不用客套。這也是她為何懶散避世地躲在小院,不太愛與人說話的緣由。
與魏攸這一見,很快到了頭。兩人雖沒說許多的話,可竇姀卻感覺好像過去很久。
她揣著一顆歡心回去,面上雖不顯,一路卻都在雀躍。
誰知快走近自個兒院子,便看見竇平宴站在院門前,似是在等她。
他倚著門,任由夜裡涼風吹過,卻幽幽地看她一眼:「放完花神燈後便沒見阿姐的影兒,是不是去見他了?」
竇姀心一跳,下意識問道:「誰?」
「誰?」只見他慢悠悠拿出一張字條。那字條上作了兩句傳意相思的詞,字跡正是魏攸的。
竇平宴一聲冷笑:「阿姐真以為,有些事做的天衣無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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