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只是开了更加温补的方子,叮嘱让他好好养着。
自从父亲病逝,母亲若不是还有他们姐弟二人,怕是也要跟着去了,他们大房势单力薄,现在尚有祖母压着,二叔与三叔两家倒是还没动手,只在旁边冷眼瞧着,就等着他们气数尽了,便上来将大房瓜分个干净。
景行为什么这般不顾身体都要去参加科举?
还不是为了保住他们这一房?
早在四年前广陵书院招考学生的时候,景行便病倒过一次,身都起不来,只是书院每三年才收一次学生,错过了这次,他们怕是等不及。
所以只能她去,他们姐弟自幼便长得极像,四年前更是换上一样的衣服便分不出来。
她也是从小就跟着父亲读书,学得极好,半分不输景行,更比二叔和三叔家的那几个儿子强过太多,只是身为女子,哪怕学得再好,在这件事之前,都是无用的。
幸而她还是考上了,还帮景行拿到了窦先生入门弟子的资格。
为了家里,景行那般骄傲的人,在知道这件事后也只是沉默了一天,最终还是接受了。
也不知窦先生后来有没有看出来,亦或是看出来了也没有说什么。
这一回,她原本只想在家中好好照顾景行,只是他不同意,非要让自己回女学。
他态度坚持,她便不敢不回,生怕他同自己置气。
靠在花架上,周熹微闭上眼睛,却不敢回想景行瘦削的脸,不敢去想若是景行这次撑不下去,他们大房会怎么样?
半晌后,她才睁开眼睛,伸手摘了一朵蔷薇花,攥在手中,不知不觉便攥得越来越紧,直到红色的花汁从指缝中流出,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不知为何心中骤然一慌,像是有把大锤重重地敲击在上面,来不及细想,便匆忙提起裙摆往家中跑去。
……
广陵这边的事,身在盛京的谢珝自是不知。
他此时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这厚脸皮的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刻刀一下一下地戳在木料上,颇有些心惊胆战的味道。
对面这个厚脸皮的人就是方才来找他的沈行舟。
只见他好似瞧不见谢珝那已经快黑成锅底的脸色,接过月朗给他端上的茶,还笑着道了一声谢。
自从那日从顾延龄的庄子上回来,谢珝对着沈行舟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思及个中原因,沈行舟也不能对他说出半句不满来,谁让他先露了形迹呢。
在谢珝的眼刀下,已然变成了一个厚脸皮的沈行舟施施然从怀里拿出一份帖子,放到桌子上,又朝谢珝那边推了推,才开口道:“我妹妹给你家阿琯下的帖子,三日后邀她去相国寺。”
谢珝压根儿就没看这份帖子,闻言便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睇他,道:“阿琯的名字是你叫的?”
沈行舟也知道自家好友一向宠妹妹,却没想到一旦涉及了谢琯的事,谢珝的战斗力能强成这样,活脱脱一只护崽儿的母鸡。
他被这么一噎,正想说话,只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又被谢珝给堵了。
只见谢珝收了正在戳木料的刻刀,晃晃悠悠地拿在手里,又道:“我倒是还不知道,你这堂堂的镇国公世子爷,什么时候也成了跑腿的小厮了?”
沈行舟心道,这不是有目的才来的吗?
不过这句话到底也没敢说出口,抬起右手放在唇边掩饰地清咳了一声,便对谢珝道:“阿珝你可小心点儿,别让这刀把你手给割了,你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伤了哪儿都不能伤了手。”
谢珝没说话,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很明显只有四个字,那就是:
——关你屁事。
由于这意思太过明显,沈行舟看懂了。
不由得:“……”
不过谢珝最终还是替阿琯收下了那张帖子,他还没有仗着自己是兄长,便随意干涉妹妹交际活动的恶习,只是在收下帖子之后,他便看着沈行舟,语气颇为认真地道:
“阿琯不光是我的妹妹,她还是谢氏的嫡长女,站在哥哥的角度上来看,光凭你家中那乱七八糟的后宅,我就不可能松口,站在谢氏的角度上看,我想你也知道八大家女儿几乎是不会轻易外嫁的这件事。”
他这番话,就像是一盆含着冰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沈行舟这段日子里发热的脑袋上。
只是谢珝的话还没有说完,看着沈行舟已经微凝的神情,他又缓缓开口:“况且文臣与勋贵向来不是一路,我们能做好友,并不代表……”
“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