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听着陈大千的话,想起一年多前石岭的守城战,恐怕此番南境要比他们当时惨烈数倍。
陈大千口中的老赵叫赵铎,是锦州知府。顾长安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位赵知府的事,没想到半点武艺不会,从没打过仗的一方父母官竟以一己之力撑起了锦州的城防,苦苦支撑了十多日,直到陈大千率兵退到锦州,这才捎上赵铎一块退到古兰江。
赵铎腿上中了一箭,顾长安和林骋到的时候他正在营帐中养伤,所以一时还没见着。
五万人在距江畔十里的开阔地上扎营,紧挨着陈大千那不到三万人。
几人回营之后,宋明远和林骋带来的都尉段方就去清点人数,将可用兵力收编进他们带来的队伍里。
顾长安和林骋、陈大千在林骋的帐中落座,陈大千坐定后便道:“二位将军,咱们是等元帅的人马到了之后再渡江,还是先行渡江?”
“元帅大军至少还要七八日才能到古兰江,大军十五万,此处扎营不大可能。再者,战船容纳的人数有限,就算大军到了,真正作战的人数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我的意思,是挑出来熟悉水性,有水战经验的兵,在元帅大军到达前,咱们先拿下古兰江。不知道顾将军意下如何?”
顾长安想了想,颔首赞同,“咱们处于上游,在水战上有优势,而且南燕兵力目前分散,还未集中到十巫山,对咱们也是有利的。”
“等明远和段方清点出人数,就准备出战。”
林骋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指着古兰江和十巫山中段的栖山镇,“拿下古兰江,再夺栖山镇。”
顾长安在一旁没说话,她总觉得如此决定有些草率,但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对策,只得先如此行事。
顾长安和林骋在古兰江边等了两日,宋明远和段方在陈大千的帮助下,迅速把一支熟水性、水战的队伍给拉起来。
顾长安的意思是,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就趁夜突袭,尽量把战场转移到古兰江南岸,林骋也认为在目前条件下,奇袭是个损失最小的办法。
既然要突袭,那么战船上就不能举火,也就是说要在黑灯瞎火里行船,这么一来,弄不好就会自己人撞上自己人。
但陈大千却拍着胸脯说这不是难事,艄公都是有经验的,只要依次按距离出发,古兰江江面广阔,撞上的可能性并不大。
顾长安和林骋都对水战不熟悉,听陈大千如此说,也就压下心中不安,一同准备去了。
入夜,厚重的云把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林骋登船前玩笑似的对留在北岸策应的顾长安道:“这回真是两眼一抹黑,是成是败全靠老天了。”
顾长安听他这话,心里益发地不安,但战时容不得她多想,当下一点头道:“等你们消息。”
顾长安不识水性,陆路排兵作战却很擅长,所以她和林骋一商量,便由她留在北岸负责后方,一旦林骋那边登陆成功,战船便再折返接人。据斥候回报消息及顾长安和林骋估计,南燕在古兰江南岸至多不超过三万兵力,只要他们第一步能站稳,那么后面就容易多了。
江面上的水汽扑面而来,顾长安负手站在江边,身后是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兵,每个人都攥紧了手里的弓箭刀盾,随时做好登船的准备。
“将军,这凉飕飕黑漆漆的,真是有点瘆人啊。”
被宋明远留下来的戴天磊看着一团黑的水面,禁不住心有戚戚。
“现在知道怕了?”
顾长安扫他一眼,“几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打仗不是闹着好玩的,是真要拿着命去拼。你要没把握冲过去杀人,就给我上后方呆着,少添乱。”
顾长安整个人都如一张绷紧的弓,仿佛随时能弹射出去毙命的利箭,戴天磊从没见过战场上的顾长安,这回一见倒生出比平日还多几分的佩服来,当下不再吭气,望着波涛滚滚的江面,脚下也似站的更稳了一些。
领头的二十艘快船如暗夜出没的幽灵破水而来,待南燕军察觉到黑暗中有庞然大物逼近时,已然来不及。
林骋当先跃下船舷,噗地一刀就洞穿了那扯着嗓门大叫的南燕兵的胸膛。忽然燃起的火把映亮了古兰江南岸,一桶桶桐油泼洒在南燕战船上,一支支火箭毫不停留地射向战船最薄弱之处。
霎时间,火光冲天。
“杀啊——”
林骋带着第一波踏上南岸的将士向着南燕军驻地奔去,南燕战船的大火点燃了大齐军的杀戮之心。
那些被南燕一路赶着赶到了北岸的南境守军,早就红了眼,恨不得把这些南燕蛮子一个个大卸八块才能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