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四年花朝节,建康城郊。
穿着常服的萧穆和顾蓁在雁翎、阿难、麦娜尔以及离芷和萧充夫妇的陪同下,带着阿元和阿初出来踏青。
年前相继办完了顾萸跟萧元、离芷跟萧充的婚事,在那之后又将顾蕴送嫁出去。顾蓁之后处理完政务剩余的精力,便都落在了剩下这几个依旧独身的人身上。
当其冲的,便是卢兆媛。
在几人合力连番使用了十八般武艺之后,终于逼问出了那小妮子心中的真实想法。
可是当她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之后,却让众人都犯了难。所有人都和顾蓁拥有同一个想法——她还不如没有任何想法呢。
若非卢兆媛自己愿意坦白,谁也不会想到,她违背族中长辈意愿、一人独身在异乡生活多年,居然是为了等一个人。这样一个在兄长父母眼中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女孩儿,居然已经瞒着所有人经历了多年大人的“烦恼”
和“苦痛”
。
卢兆媛出身范阳卢氏嫡脉、性情讨喜、相貌出众,因为被万千宠爱包围着长大难免有些骄矜,但是自小到大良好的教养却摆在那里,用通情达理、明白是非这些词来形容完全不为过。而那个性中的小骄矜,反而能在平凡的生活中增添夫妻之间的乐趣。
总之,这样一个女子,是符合天下男子娶妻的标准。按理来说能被她记挂在心上并且甘愿默默付出数年大好年华的男子,应当无比庆幸。一经撮合,这应当是一桩令人艳羡的良缘。
可是这个人,偏偏是温昭。
“卢兆儒前几日又托雁翎向我问安了。”
顾蓁拦着萧穆的手臂坐在一块被铺在软草上的锦缎上,一边看着一双儿女在雁翎几人的看顾下追逐玩耍,一边开口道“为了什么事,不用说你也能猜到吧。”
“知道。”
萧穆应道,但是没有表任何意见。
“不只是他,远在范阳的卢老家主也托人给我送了信。虽说士族不与寒门通婚的规矩近些年已经没有那么严苛了,但是像卢兆媛这样的出身,我本以为卢老家主会希望她找一个同样士族出身的子弟。”
顾蓁接着道“更何况阿昭的事情,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在给我的信函中,字里行间却只能看出老家主的多番恳求。”
“士族之人尤其是像他这样久居高位的人,放下身段做出恳求是何其艰难。卢兆儒有一句话确实没有夸大其词,卢兆媛在家中所收到的宠爱,比他这个未来的家主都要多。”
“你是如何打算?”
萧穆问道。
“现在这个时候,阿昭应当已经到了吧。”
顾蓁忽然道了一句。
温昭日前告了假,说要出一趟远门。
而今日,是萧秋的忌日。
“我试着探过他的口风。”
沉默片刻之后,顾蓁开口道“并未提及卢兆媛,只说是他双亲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萧穆低头,二人对视。然后看到,顾蓁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
顾蓁道“在他和当初的阿蕴身上,我看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阿昭,是会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他坚持沿着早就选定的路走下去,那另一个在路口等他的人,便注定永远也无法结伴。
其实卢兆媛的个性有一大步分都和萧秋很像,顾蓁也曾猜测过温昭是否会因此而给自己一个在分路口重新选择方向的机会。但是探过温昭的态度之后,顾蓁便知道这个猜测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温昭不是顾蕴,卢兆媛也不是宇文愈。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再次拥抱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