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媳妇,你怎的又等着啦?”
老李头摇了摇头说道,“今儿个还是没见着人,这都上山三天了,也不知到底是出了啥样的事儿。”
张二娘眼里的星亮慢慢黯了下去,那一脸的殷切也慢慢褪了。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叹口气,眼角却开始红了,“他二爷,我怎的能不担心,这上山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我家海棠是个女娃娃,这跟着一群汉子进山,我我”
张二娘说不下去了,哽咽起来。
老李头想到海棠,难得的笑了笑,满脸的褶子也跟开了花儿一样。
“别瞎琢磨了,海棠虽然才十岁,可是个鬼精灵的丫头,又有我家柱子跟着,不会让她受累被欺负。”
他开了柴门,顺手把篱笆上的野草来几颗丢到旁边的兔子窝里。边扯边道:“你快进屋去吧,大山这腿脚不方便的,端茶递水的也离不开人。”
老李头拔完草,又看了眼兔子窝,才关好篱笆门,蹒跚着进屋了。
张二娘应了声,拿衣角把眼睛抹干净了,也进了自己的院门。关了门才想起来老李头还没做饭,赶着拿了几个自家做的窝窝头给老李头送了过去。
张二娘家的茅草屋比老李头家的要多上一间,却也是同样的破旧。平日里出个太阳还能过得去,刮风下雨这日子就难捱了。张二娘原本盘算着月底就整修整修屋子,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男山进了一趟山,毛兔子没猎到一只,反而不小心掉到个山坳子里。等到同伴把他送到家里时,那满身的血把衣服都给湿透了,腿也折了。所幸看过大夫,都是皮外伤,摔断了腿,只要用药养着,好吃好喝个大半年,也能把身体养回来。
张二娘是又喜又忧,出了这么个大茬子,人幸亏没事,苦的是家里的家底很快就给掏干了,再拿不出半个铜钱来看病。这病再看下去,只能砸锅卖铁卖娃娃了。
待吃了一个多月药后,人看着好些了,张二娘便停了问诊,让海棠按照药方在周围林子里,山坡上采些草药应付。这一回海棠进山就是为了寻几味常用却贵重的药材。张二娘原来是不同意她去的,后山的豺狼野兽凶的狠,这几年风调雨顺是安生些,前几年却是听说有吃人的事来的。张二娘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去送死,海棠撒娇卖乖求了她好几回都没应她。只这一回村里的汉子们一起秋猎,要去十多个,张二娘架不住海棠又一番的软磨硬泡,又确实没钱给男人用药,怕男人有个闪失,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她,可是谁知
张二娘叹口气再擦擦眼角,又往西头大山瞅了几眼,这才转身进屋。
夜色很深了,一豆灯光只堪堪亮了些许,映得满屋的影象却不真切。灯油也怕多用了,灯芯子就不敢用粗线,只用了细细的一根点着,叫人看东西也像隔着一层纱。只粗粗能看清路,不磕碰桌子凳子就好。
堂屋东侧灶肚里还有余火,锅里的水还是滚烫的,张二娘打了满满一盆水,进了东屋。
屋里的灯亮同样暗淡,模模糊糊能看清躺着的粗壮人影。
“孩子他娘回来了?”
大山见着媳妇进来,忙从支起了身子。只是起来的急了些,扯到伤口,疼得他瘪了瘪嘴。大山是个粗汉子,常年累月庄稼地里讨生活,练就了一身的粗笨力气,也练就了跟那土地水塘一样沉闷的性子,就是私下里跟张二娘也没多余的话语。
“让你瞎动,扯得疼了才不管你。”
张二娘赶紧的放下手里的木盆,虽然嘴上说着狠话,还是过去帮扶他一把。
大山也不恼,抬眼看了看张二娘,见她眼圈红红,头发散乱,满脸担忧失望,心里就有底了。他难免也跟着忧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