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眀奕墨眸滑过一丝恍惚,他的耳垂在她嘴唇滑过的一瞬间,变成了鲜红色。
他唇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墨色的墨子里盛满了笑意。
他轻声嗯了一声,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正堂,这才侧头看坐在下首的刀疤女。
范寒苑大张着嘴巴,可怜她一孤家寡人,自三年前满门抄斩,家里的美侍郎早就被流放的没了影儿,三年不知道情爱的她,本是嫌弃这不知礼的女人做殿下妻主的。却无端在方才两人互动中,生出一股本该如此的和谐唯美之感。
她摇了摇头,收起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惊艳。
不行,她家殿下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如厮女人如何也配不上。
她可不能被那人外表所迷惑,误殿下终身。
范寒苑脸上的神色一凛,端坐在木椅上,回过神儿来,才注意到殿下居住的环境。
这是间简陋的乡下土胚房,屋内一应物品俱是破旧不堪。殿下如此金尊玉贵的人,这三年到底吃了什么苦。
她厚唇一张一合,看着满目简陋的环境,却如何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祝眀奕将堂下之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其实对方才此人说的话,并不怀疑。
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对于人的细微表情总是能飞快的捕捉。
此人一开始对他的态度便真情毕露,激动万分。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和记忆中零零散散的片段一并结合起来,不难分辨真伪。
若不是,方才出门看见她手拍他家妻主的一幕,他许是还会对她更加和颜悦色一些。
只可惜,她……不识时务。
祝眀奕不轻不重的哼了声,淡声道:“实不相瞒,我三年前失去记忆,前程往事俱是忘却一干二净,对于阁下所言并无具体印象。您可否仔细说说所找之人特征,方便确认。”
范寒苑端坐在木椅之上,背脊直直挺立,她看着祝眀奕,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殿下一定是我要找的人,微臣绝不会认错。您……您倘若不相信,可还记得,您身上有一雕龙刻凤玉镯,此玉镯名曰龙凤玉镯,可统帅三军。不仅我西南军听从差遣,即便是与羽林军、龙武卫,皆要听从龙凤镯调遣。此玉镯乃开过□□亲自命令最好的工匠所刻,意为男辅女主,男贵女尊。后来凤畜牲那狗贼登位之时,为了防止此玉镯再次出现,把羽林军、龙武卫的老将军通通换了下来,朝廷之人敢怒不敢言。:”
祝眀奕修长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墨色的眸子里却滑过一抹惊诧。
镯子……雕龙刻凤,他……有,。
“继续说说吧,我的身份。殿下?是我想的那个殿下吗?”
范寒苑不自觉的点点头,将军毕竟是将军,尸山血海里走出来,即使方才在一个女人身前温柔小意,但是他身上凛冽的寒意,不经意露出的气势,却仍是无人能挡。
范寒苑原本担忧的眼神总算收敛了几分,她诚惶诚恐的答道:
“殿下乃前朝太子凤眀奕,西南十万大军统帅。西御蛮敌,北伐戎族,征战无数,百战百胜。在明间素有“玉面将军”
之称。殿下十六岁征战沙场,往后五年战功赫赫,蛮夷莫不敢犯。深受百姓爱戴,可是三年前,瑞王发动晋安之乱,设下必死之局。明间谣言殿下死于那场叛乱之中,但是我西南大军所有兵士,俱是殿下亲自挑选,无人敢信殿下已死事实。”
范寒苑声音顿了顿,脸上俱是回忆之色:“晋安之乱此事发生之后第十天,左将军贾时弦收到一封匿名信件。信件内容告诉我等,您尚未身死,令我等等着您归来,带领我们一并,推翻凤畜生名不正言不顺的政权。我西南大军所有兵士谁没受过殿下当年救命之恩,提拔之情。本就不屑与乱臣贼子为武,是以自主隐姓埋名,隐匿于西南,等待殿下归来。”
范寒苑的声音洪亮,她双目囧囧有神,说到动情住处,脸上伤怀之色尽显。
坐在上首的祝眀奕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不轻不重,他墨色的眸子内晦暗不明。
十万大军?太子殿下?
他……失去的记忆背负着的原是如此沉重的东西。
复杂的身世,背负着万千士兵期望的前朝太子殿下,一旦承担了这人沉重的跪拜,他往后的生活,便不再有归途。
腥风血雨,朝堂更迭,他无所惧怕。但是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见那人与他一并经受本不应该她背负的朝堂更迭使命,她尚那么瘦弱……。
晋安之乱的场景,他以往在富贵楼听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过。
原只是为那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太子惋惜,却不料那位倒霉的太子殿下便是他自己。
如今眼前之人,找上门来,他与他的妻主往后的生活可还有安宁?
祝眀奕的神色隐匿于阴影处,他薄唇紧抿,沉默了半响,才看向范寒苑。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抹自嘲:“范将军所言,我俱是听懂,可是……如今我记忆全无,您所说之事,于我来说太过陌生。倘若……这记忆我不愿找回,您……与十万大军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