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用手指擦了擦陈凝兮嘴角的血迹,想着若是自己来晚一刻,怀中人怕已是香消玉殒,心中惊怒交加,恨不得将那畜生剁成肉糜喂了狗。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怒气,李晏看也不看一旁昏死过去的元湛,小心翼翼地横抱起陈凝兮,赤红着眼走出门去,嗓子喑哑地继续命令:“其余人等一律封口,火烧天香楼,勿留痕迹!”
“是,主上!”
胡砚书看着李晏全不顾自己的伤腿,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不禁扶额低叹:“这事搞不好真要闹大!”
看了眼一旁也是满脸担忧的李渡,胡砚书思索片刻道:“你家主子如今正在气头上,天香楼的大多数女子都是无辜的受害者,若是将她们全杀了,定会叫人起疑,到时候查到了王爷,就算皇上再偏宠,也难逃过御史台和天下人的口诛伐。”
李渡深以为然:“那我等该如何?”
“不如这般,天香楼照样烧,只是不杀不知情的无辜者,告诉他们是元湛坏事做尽,被人反杀,还被烧了他一手打造的肮脏地。想必那些受尽折磨时刻想要逃出去的女子不会放过这样的生路的。”
胡砚书此计甚妙,李渡听了也松了口气,忙带了人去做。
片刻后,天香楼大火冲天,照亮了京城的大片夜空。
火光也照亮了行驶在南郊的马车。李晏轻柔地抱着陈凝兮,尽量使她免受颠簸。大火的红光透过车帏进到马车里,投进李晏的眼中,反射出一丝嗜血的光芒。
马车一路行至南山脚,却并未停下,一直绕到了山背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才缓缓停下。李晏抱着陈凝兮走下马车,在山壁某处岩石上用力一扭,山壁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现出了一条幽深的密道。
“明日一早将陈老和春夏接至南山寺,随后自去找李默领罚!”
李晏话音方落,山壁又咔嚓一声,恢复了原样。
车辕后的李青垂领命,消除了山壁前的车痕后,驾车回平安医馆,将事情告知正在焦急等待的陈老。
南山寺方丈院内,弘寂大师盘坐着诵经参禅。手里的念珠滚动,突然手指一顿,弘寂大师睁开双眼,隔着房门朝天香楼的方向看去:“命盘已始,既是局中人,怎离局中事?罪过罪过!”
索性收了念珠,起身煮茶,静待不之客。
片刻后,不之客李晏抱着陈凝兮,通过密道里的机关梯直接来到了弘寂大师禅房的内墙后,轻触机关,墙面一分为二。
正正对上茶汽缭绕中的弘寂大师,李晏眼中的戾气还未褪净,哑着声道:“和尚,借你地方一用。”
说完,便径直将陈凝兮小心安置在榻上。一直憋着的股气突然一松,李晏脚下踉跄了下,最终还是没能支撑住,颓然歪在了榻侧。
见他这副失了力的模样,弘寂大师递上一杯热茶,没好气道:“小友净会给贫僧惹麻烦!”
又转身去寻了药具,将李晏扶坐好,替他处理惨不忍睹的伤腿。
“呃……你就不能轻点!”
李晏吃痛闷哼出声。
弘寂大师慢条斯理地擦去血污脓溃,又慢慢倒了大半瓶酒,才打道:“此去西北千里之遥,小友日夜兼程都未曾顾及伤痛,此时怎呼起痛来?”
李晏闻言,却无意与弘寂大师玩笑,连对方作为一寺住持竟然藏着酒都不甚在意。偏头看了看陈凝兮不甚安稳的睡相和脸上的伤肿,才喃喃问道:“和尚,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
弘寂大师手上动作未停,彻底清洗好伤口后,敷上药粉包扎伤口:“人随心动,心由世事,皆为命数。是否魔怔,在己不在人。”
在己不在人吗?当日在不思归酒楼,胡砚书问自己是否真是喜欢上了陈凝兮。彼时,心有异动,却并未在意。而如今从得知她被劫的消息开始,自己所为种种实已出寻常,如此这般模样,再说不喜欢怕是真的自欺欺人了。
弘寂大师替李晏处理好伤处,又行针消瘀止肿。待收了针,见李晏已消了戾气,静静地看着榻上的女子愣,便也不打扰,收拾了药物后道一句佛号,径自打坐去了。
房内烛火昏黄,李晏微曲着伤腿静静看着陈凝兮,眼神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似第一次认识她般,任由着自己的心一点点涌上柔情,将最后一点狠厉犹疑扫了干净。
忽然,眼神描摹下的脸显出痛苦之色,睡梦中的陈凝兮伸出双手,青白着指节虚握在自己的颈项上,身子开始扭动挣扎。
李晏眼中一慌,忙拖着左腿挪到榻侧,手一伸,小心握住了陈凝兮梦魇中握着什么东西的手。上身前倾着凑近她,用了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反复抚慰:“别怕,我在!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别怕!”
如此反复数次,陈凝兮好似感受到了身侧人的温柔小意和安全可靠,半晌后,慢慢脱离了梦魇,身子不再挣扎,手上也松了劲。
李晏替她将乱了的被子重裹好,理了理额前的丝,握着的手并未松开,就这么握着靠在榻前陪着她。
眼见着天就要亮了,陈凝兮身上还不知是否有其他伤处,需得陈老和春夏上得南山寺来才好处理;天香楼那边也不知处理得干净与否;江南那边也不知还能瞒几时。
牵挂的人就在身侧,李晏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此前一直忽略的关键之事也都重惦记上了。才琢磨了片刻,几日来积累的疲累就袭了来,李晏脑袋一歪,埋在陈凝兮身侧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