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的死敌
窗外北风呼啸,王荷荷叹了一声,送走了小禹,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正则简直就是江湖上一朵传说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和她这个人见人爱的邪教教主的污莲花成了鲜明的对比,经常被相提并论,贬低她邪门歪道,抬高正则心怀天下。
王荷荷一直对正则不以为意。一群连正脸都不敢露的小道消息传播者,有什么可骄傲的?就算他们真的挖出了不少贪官污吏,也保不齐自己私贪了多少,只是保密工作做的比较好,旁人不知道罢了。
因为心里不忿,所以她很关注正则的一举一动,想挖出他们背后的人偷鸡摸狗的证据,趁机干掉正则。
可惜努力了几年,她一无所获。
这很奇怪。
王荷荷一度得了疑心病,怀疑自己身边有正则的人。
小禹说,这次正则出现的时机很是巧妙。在她进入洛阳后忙着对付一笔刀的同时,正则也趁机捣毁了一艘非法走私私盐的官船,牵连出了朝中不少重臣高官。其中有一个王荷荷刚刚才见了面——就是那个给了自己碧玉玦诱她入府私会的徐侍郎。
徐色狼如何了,她不关心。她现在很紧张红日楼。
红日楼和新赤月教根本就脱不开干系。明眼人一看到莫言和西门燕就都心领神会。至于她费心思冒充宦官,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江湖上的人知道,红日楼有官家帮衬,借以警示心怀不轨的人不要没事找事。毕竟红日楼要开门迎客做生意,不可能再像新赤月教一样,动不动地就欢迎各种人来挑战叫台。
事情就坏在比较,同一时间发生的两件事,经常被人拿来比来比去。于是正则又成了江湖人口中的典范,她就更加坐实了黑吃黑,只为了以及私利,逼死可怜老头,强占老头家产的邪教教主。
不过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实在没什么余力去扭转,索性当作饭后笑谈,只是唯独这正则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喉咙中,有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盘桓在心中难以消散。
“教主,说不定你的身边还有正则派来的鬼呢!”
小禹的话捅破了她一直想无视的真相,心上血淋淋地疼。她和弟兄们同吃同住,暗自以为自己为人没多高尚,但至少也应该看在吃了她十年饭的份上对她忠心。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准喂了条白眼狼。
王荷荷叹了一声,转身又点燃了被北冥禹熄灭的灯烛。
烛影摇曳,映出门口一位个子不高的清癯老者。老者瘦削的脸颊仿佛半点多余的肉也无,只一张皮包裹着枯骨,唯剩一双炯炯的眸子,透着生机。如索命的小鬼一般悄无声息,半夜三更突然这样出现在门口,的确会吓人一跳。
老者双手捧着一把用丝缎包裹的剑。
捧着柔软水缎的双手却如干柴般粗糙。
她目光一滞,恍惚了两秒后,连忙向老者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者这才恭恭敬敬地走进了门。
不闻脚步声。
王荷荷恭敬地拱手道了声,“商伯。”
被称作商伯的老人和蔼地笑了笑,声音嘶哑,但是一字一句努力清晰道:“教主,这是老夫最后铸的一把剑……特意为您铸的,还好没被一笔刀发现……咳咳……”
“商伯莫说话了!您舌头上的口子可要紧着呢!”
王荷荷连忙上前掏出帕子给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沫,将瘦弱的老者扶到座位上,掏出备在身上的金疮药,替他敷上,推过笔墨纸砚,“有什么想说的,写给我便是。”
她低头端详着持笔的商伯,想起一个月前,那时候她被阿翼抢去了赤月剑,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憋屈,而且没了剑空落落的。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认识一个有名的铸剑大师——就是眼前这位瘦得脱形的商伯——曾经吃了她做的荷叶鸡后答应给她铸一把剑。
满怀期待地派人去找,结果发现大师失踪了,过了没几日她就辗转得到了明镜堂的消息,说大师很有可能被一笔刀给绑了,囚禁起来专门为他的金鼎轩铸菜刀。
王荷荷当时正为了酒楼的选址想破头,思前想后,哪里都比不上金鼎轩位置好。她正琢磨着一笔刀没惹自己,这样冲上去抢地盘有点不符合江湖道义,但是没想到一笔刀这么背,自己撞上来了,岂有不用的道理,当时就安置好孩子们,带着左膀右臂杀到洛阳来了。
她看到西门燕从金鼎轩抢回来的菜刀,便能笃定商伯肯定是被一笔刀给绑了,但是没想到商伯为了不透露藏剑的位置,咬伤了舌,还差点被一笔刀折磨死。她必然不会叫一笔刀好活,可惜一笔刀死得太快,还没等她动手,就被毒死在牢中。
验尸的仵作说一笔刀死于一种未知的剧毒。
八成是阿翼干的。收服龙门后,他有那么多毒随便使。王荷荷忙得焦头烂额才不管是一笔刀自己想不开服毒自杀了,还是被别人毒死了,反正是死了,她正好有时间培训兄弟们。
她一开始让兄弟们从杀手生涯转型到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时候就非常艰难,这次又要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田园转型到服务业,不但艰难,而且让她提心吊胆。生怕哪个俊俏的小兄弟被富豪高官看上了调戏两句,就会暴露杀手的本性一刀把高官阉了。
王荷荷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莫言带着兄弟们将商伯被从地牢里救出来的时候,商伯已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还好教中专擅外伤的孔大夫也跟了来,这才将商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好在商伯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身上被一笔刀折磨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安心静养,不出半年,便可恢复。有商伯在,以后红日楼的菜刀肯定很好用。
商伯写字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持笔的手不断地在抖,偶尔还咳出一口血。王荷荷看得直凝眉,生怕他一口气没喘匀,被自己的血呛到闭过气去。
“商伯,您不必如此,”
王荷荷起身轻抚老者的背,握住他持笔的手,“当年我流落在外,孤苦无依,也多承蒙您照顾,这次我来晚了,让您受了这么多苦……其实,我也很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