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不过是他后宫三千娇花中的一枝罢了,可为何现下会教他如此挂念,竟是头一次不因庙堂牵绊,想要见到一个女人,这种久违的情愫,自他位主东宫之后,便逐渐消逝。
生在帝王家,半点不由已,对任何一个女人生情,便是害了她。
淡淡黄烛下,苏嫣素面白衣,解下了钗饰,乌黑的秀发柔顺地垂于胸前,眉心净地不染纤尘,却又娇嫩到骨子里,唯有妆容褪去后,才得见真正的美人儿。
她端正地坐于桌案前,白嫩的手将朱砂毛笔执起,神态认真而投入,似是在宣纸上书写,微微抿住的樱唇,遮不住玉色动人。
段昭凌示意王忠明在外守候,遂轻手推开门,兰若惊地方要行礼,却被他止住,这才会意退出。
苏嫣原本是侧对着外门,眼中专注于经文,可心中却早已定在门外探看的皇帝身上了。
她佯作认真视而不见,将那朱砂笔沾了墨,换了纸张,复又铺开来去。
握笔的手,被人轻轻掌住,苏嫣蓦地回头,那身后人带着凉薄气息的躯体已经贴了上来,光洁的素纱与那华贵的锦缎摩擦,似有说不尽的缱绻。
“写得甚么,如此专注?”
段昭凌握住她的手,那笔尖的墨迹在纸上晕开大片。
苏嫣半喜半羞,玲珑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一扭,眼波流转道,“臣妾在佛堂,自然抄的是佛经了,陛下明知故问。”
那语态娇嗔,段昭凌垂眸便瞧见如玉的粉颈中,已是染了红晕,遂愈发凑近,“执我相,执人相,执众生相。”
苏嫣便答,“诸相非相,非法无得。”
“金刚经记得很牢,那朕便再教你一句。”
段昭凌扣住她的小手,挥笔弄墨。
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这《一斛珠》香艳婉转,字句瑰丽,上一世也曾与他对吟“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的艳句,便也是在欢愉之时,当时只一颗心将他认作此生白头之人,到魂归西天时,才彻底透彻。
苏嫣背对着,段昭凌看不到她转瞬的悲凉,她便将小手一挣,嗔道,“这样的情词丽句,陛下也不怕佛祖笑话…”
“酒色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爱妃莫要着相了。”
段昭凌进一步将她抵在桌案上,另一只手从腰间环住,愈发禁锢,两人姿态香艳,又是在佛殿中,有说不出的刺激。
苏嫣笑意加深,柔嫩的手覆上去,半推半就,段昭凌微微用力,将她身子旋过来,揽住纤腰,欺了上去。
闷声的嘤咛,破碎地传出,勾起一室春光。
蜡炬成泪,晚风静谧,山岗上,那一袭白袍簌簌,静静地望向养心殿的方向。
人定时分,御驾离开长春宫,回返皇城。苏嫣披上鼠毛小夜裘,玄色衣摆往后山那棵古树下隐去。
兰若见苏嫣从外头进来,玉容上薄了一层凉气儿,忙地将手炉递上,桑榆已备下了温水汤浴,“小主怎地出去了,当心受了凉气儿。”
“整日闷在殿中,倒要教暖气儿给熏了。”
苏嫣轻吐小舌,脚步轻快地进了浴房。
落玉宫中,琳琅将红菱帐挽起,金缎铺就的花榻下,齐齐跪了数名小宫婢,依次捧了银盆、茶盅、香巾、凝露等事物呈过头顶。
宜妃发髻斜绾,便是在寝宫中也时刻保持着仪容艳丽,圆润的玉体上一袭菱花寝衣垂落,翻毛对襟广袖,三层勾锦叠裙错落,腰间玉带长悬,极尽奢华。
端着香巾的婢子许是撑不住了,手臂抖了抖,将那香巾打翻在地。
宜妃不耐烦地掀起眼眸,那婢子忙地跪地求饶,琳琅遂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将那婢子打得直直翻在地上。
“不中用的东西,给本宫拖出去!”
宜妃薄怒一喝,那婢子哭求声渐渐消失殿外,琳琅便替宜妃理发,“今早沈大人传了口讯给奴婢,说教娘娘莫要在陛下面前提及,沧州库粮一案,沈大人已派了人手…”
宜妃顿住,淡淡地嗯了声儿,又问,“本宫上回举荐的傅学士,父亲可是给了回应?”
琳琅便答,“沈大人只说,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