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篷,各处有修补痕迹。
方田上人像头肥猪般摊在金帐篷中,那一大堆金粉已经消失不见。金面佛弟子们围着他,疲态尽显。
方田上人身上层层叠叠肥肉堆积,身形与他周围的弟子一般。但他的弟子好似黄金所铸的高塔,金灿灿。方田上人周身那一层涂愿佛皮却有些透明,泛着白色,像兜着水波的袋子。他的皮肤之下仿佛充斥着脓液。
此时他伸出肿成萝卜的手指,捻着金镜。
瞧见镜中莫6肆意妄为,他的众多布置毁于一旦,方田上人浑浊的眼中绽出血丝,大吼接引佛祖之名。猝不及防下,围着他的金面佛肉身分裂,人数骤然多出几倍来,但随后筑基境的气息横压下,将诡变阻断,令他的弟子身躯弥合。
金镜也摇摇欲坠,但被诅咒破碎之前,他现那个黑甲巨人居然完全不受影响,劈手将他的金镜打碎。
那句饱含讥讽的话语透过金镜,在帐篷上空回荡。
怒气逆涌回心头,他哇得一声,一口闷血吐出,将倒霉的弟子手臂打折。
接引诅咒余波未消,很快一条金丝红蟒从那位金面佛胖乎乎的手臂上抬起身来,欲啃啮他的下巴。
方田上人探手一摄,将蛇捏在手中,搓揉几下变回血珠,塞进嘴里。
对于饱受涂愿佛皮侵蚀困扰的金面佛而言,每一块自己的血肉都弥足珍贵。
他的嘴被染得血红,更显得狰狞,张口作狮子吼状,一泄胸中郁气。
筑基境的气息横扫金帐篷内,金色的法力鼓荡而出,坚硬无比,化整座帐篷为金汤。所有弟子都被压得跪伏在地,只能小幅度叩头,祈求师父息怒。
金帐篷咯吱作响,倒塌前一瞬,方田上人收回了法力。
他的面容冷硬如石。
“请黄雀上人。宽明,你上来。”
那个先前被砸断手臂的金面佛好不容易站起来,又瘫软在地。
两个师兄将他架起来,摆放在方田上人面前。
宽明汗如雨下,胡乱挥舞还能动的那只手:
“师父饶命!饶命!”
方田上人叹息一声,将手按在他因为汗液而滑溜的头皮上。
“贫僧饶过你,谁又肯饶过贫僧呢?疏悠道人?那个黑甲恶贼?”
宽明眼珠上翻,那一点眼白也被染上金色。
随后他那一层层肥肉鼓动,涂愿佛皮如浪般涌动,漫出血珠,随后是细散的肌肉,大块的脏腑,最后一根根白骨被吐出,其上伤痕累累。
宽明全身塌陷下去,随后五官也缩了进去,一团洁白的头盖骨与其中的脑一起被从后脑勺排出去,掉落在地,出一声闷响。
在短时间内,排尽杂质,他被制作成一团涂愿佛皮法器。
这一坨金山上糊满血污,黏附着血肉脏腑,白骨等物,正是金丹境界的金面佛最喜欢的贡品之一。
方田上人收回手。在糊满血液的头皮上,印着一团金色,细看方知是一只巴掌大的黄雀,用笔寥寥,却勾出了几分神韵。
黄雀眨了眨绿豆大小的眼睛,多了一丝灵性。它扇动双翅,涂愿佛皮鼓起肉瘤,拱卫在它身旁。
它乘着这肉瘤为风,在尸身金山上漫游,其上糊着的一滴滴鲜血,一团团肌肉随黄雀飞过而被吞食殆尽。黄雀飞过,在血色的云间滑出一条金色的航道。
如此以宽明尸身为纸,血肉为墨涂画的一张巨画就这么被黄雀擦去了。
吃到最后,黄雀也越灵动,最后待巨画清空后,它展翅一跃,竟然飞出了尸身所限,撕扯下一块涂愿佛皮构筑身躯,化作一只寻常的黄雀,在宽明金山各处啄啄,捡食掉落在地的白骨。
白骨被叼尽后,它抓起最后那团盛着脑的头盖骨,落在宽明塌陷的头皮上,继续啄食,似乎只是找到一处合适的餐桌。
但黄雀那绿豆大小的眼珠中,已然出现一抹苍老。
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金帐篷内流转,微弱但锐利,如同扎在眼中的一根刺。
站在宽明身前的方田上人艰难地跪伏下去,只敢抬头敬畏地仰望它。而他那一排弟子们更是不堪,各个将头埋在两只宽广的臂膀下。
“方田,仪式失败了。即使以我之能,也难以短时间内跨越天机城的封锁,来到此处。”
黄雀上人啄开头盖骨,挑出一点脑来,声音如童子,语气平淡,似乎只是说些家常的闲话。
“祖师,弟子办事不力。请您怜悯弟子。”
方田上人语气低微到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