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岩抹了抹额头发梢上的雨水,指着栩栩捧腹大笑:“哈哈哈……就凭你也想去圣师父的灵堂?”
“……”
栩栩瞪大了眼睛看着廊檐下的少年,疑惑中,只觉得冷得更加彻骨。
卫岩见栩栩走向他,忽地怒喝:“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再靠近这个正殿一步!圣师父的灵殿岂是你这种垃圾女子可以涉足的!”
雨愈下愈大。脚踏在大理石阶梯上,由于吓着,突然滑了一下,栩栩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心悲伤得震撼不已。
“哈哈哈……”
卫岩大笑,“没错,你便是该跪着!”
见栩栩想要站起来,怒喝:“他妈的,你给我跪在那里!谁允许你起来了!”
雨水顺着眉间流下,模糊了视线。栩栩心中念着师父的气,念着圣师父的死,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惩罚的方式,便就这般跪着。若是这样,能让师父的气消,能让圣师父的弟子的气消,大抵也算是值得了。
卫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雨中跪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染上一层悲色的同时,又化为了咬牙切齿,“栩栩姑娘,”
他冷冷地道,“你可知,我们若不是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现在会对你做什么吗?你的母亲,让我们挚爱的师父到死都不能安宁,要我们如何原谅她,又如何放过她的女儿!”
“我不在乎什么父债子偿的不合理,我只知道,我们满肚子的火,满肚子的愤怒,还有师父等待二十多年的苦,便是该有个人来承受!”
栩栩冻得打了一个喷嚏,抬起头看着那个沉浸在师父死去之痛的少年,一字一顿地认真道:“栩栩明白。栩栩会一直跪在这里,代母亲偿还该偿还的,只希望师父、师叔们的气消。”
卫岩眼神颤了颤,冷然大笑,离去。
暴雨中,雷声阵阵。随着夜黑下来,闪电显得更为狰狞。冷也好,悲也好,伤也好,惧也好,此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只知道,师父在生气,师父在伤心,师父讨厌她了。
他明明曾经说可以为了娶她甚至要将圣师父杀了,可如今,他因为圣师父的死而如此地生她的气。说到底,不过是小时候无知他才会说那样的话,而她,竟然会因为那样的一句无知的话而心动到现在。
那么,他说要娶灵儿为妻的话呢,也是假的吗?
呵呵,真也好,假也罢,她也不是灵儿,不是吗?她只是夺了灵儿肉身的一个残魂。若是让他知道她不是真的灵儿,估计会更气,气到想杀了她吧。
她以前怎么可以那么天真,以为穿越成了灵儿,便是真的灵儿了,便可以真的成为他所爱的女子了。
爱是什么?坦诚相对,厮守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她连坦诚相对都没有做到,算什么爱?可他呢,他也没有和她坦诚相对不是吗?她以为知道他小时候的一点破事就是了解他了?想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其实从来都不了解他,就像他也从未了解过她一样。
擅自做出一些暧昧的动作,说一些暧昧的话,让人误解,便是爱了吗?他怎么可以那么狡猾。
师徒之恋,在古代,是人人所不齿的乱伦。或许,她与他之间真的只是单纯的师徒情谊,谁都不能也不可以迈出这乱伦的第一步,这需要太大的勇气和信念。
永远像个徒弟一样陪在他身边就够了吗?可他终究会娶妻,然后呢,她看着他娶妻生子过着美满的生活,而她却像个傻瓜一样默默地守着徒弟的本分,送以祝福吗?
不,她做不到的!心会痛啊,会痛得天翻地覆,让她生不如死!
她大彻大悟地哭笑不得,原来,她也这么地不懂爱。原来,她所求的终会毫无所得,白白折磨自己一生。倒不如抽刀断水,一刀两断来得痛快!
栩栩就这般跪了半夜。随着院中火光渐渐熄灭时,雨水也小了下来。待院中漆黑一片时,雨水止住,唯有闪电不曾歇息一时一刻。
她缓缓从怀中取了两样东西,一件是在来时的路上,于一个医馆所买的可用于储存血液的罐子。另一件是闪电下雪亮的匕首。
锋利的匕刃颤抖中划过苍白的手腕,无神的目光淡漠地注视着血液从裂开的皮肤中涌出,流入血罐中。
若是说她存于世上唯一的价值,便是这血液可以帮助夏大夫医治西河村女子的疾病。除此,她再也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了。
血溢满罐子时,意识已然朦胧得识不清眼前之物。然而,大抵是源于倔强的性格,驱使着她用着身体里尚存的活力站起。
盖好罐子后,用血写上一段血书,放在罐子旁边。
信上只有简单的几句:“罐子里的东西可以帮助师父医治西河村人们的疾病,栩栩终究不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终究是想家了,请师父恕栩栩不能再陪在师父的身边。师父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身边的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