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朝的时候,一起来到郢都的还有韩*队,作为盟友,楚国当然要好好招待他们。
回程的马车骨碌碌转动,车轮碾压在干草上发出“咔吧咔吧”
的脆响,如同碾压了一地的骨头。
矫饰将军骑着马跟随在马车旁边,马车的窗户没有关,他能清晰看见里面的人盯着手中的剑,正看的认真。
在她的旁边靠着一具微微发青的尸体,低垂的脑袋随着颠簸一晃一晃,仿佛沉睡了般安详。
矫饰鼻头酸涩,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先生,王衡他已经不在了,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应该先把遗体给烧了?
回程的路至少也要一个月,现在天气尚且闷热,过不了几天就会开始腐烂,与其那般倒不如烧了带回去。
张培青抬眼看着他,“王衡真的死了?”
一股猛烈的悲痛拍击心脏,矫饰沉重地点点头,嗓子干哑,“大将军曾经说过,男人这辈子最光荣的事情就是战死沙场,我想,于大将军,于王衡而言,都是如此。”
他最最敬爱的大将军,他跟随了十年的大将军,也和王衡牺牲在这里。
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张培青此刻的感受。
张培青扭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王衡,将他俊朗的眉眼一点点刻在心底,刻在骨子里。这个忠诚的勇士为了保护他的主人而死,她的阿衡,会得到安息的。
“在前面停下来吧,把大将军和王衡都火化了再带走。”
矫饰诧异地看着她,本以为还要花很大的功夫劝说,谁知道她竟然如此爽快。可正是这样,他心中越发的感觉不对劲。
张先生是个越是遇事越冷静的人,她心底有多少的算计,平日里就会笑的多温和。
那么此时此刻是不是也一样?
她心底有多少的怨恨,有多少的痛苦,她脸上就有多么镇定?
柴火堆高高架起,一从火焰被抛进去。
矫饰站在熊熊烈火之外看着被火舌吞噬的奉初将军,他在想,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呢?会不会和那些大巫说的一样,死了还会转生?如果真的有转生,他们是不是还会再碰见?
其实他很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希望老天忽然降下一场大雨浇灭这火焰,希望那一动不动躺在木板上的人能站起来,走出来,将他拥抱在怀中,告诉他一切都是场笑话。
死亡真是一种很残酷的东西,它能将两个最亲密的人活生生撕开。
逝者已矣,存活者永远痛苦。
——
楚荆再次见到张培青的时候,是开战后的一个半月。
他和楚王率领一众臣子站在昭午门迎接凯旋归来的士兵们,远远的就看见了队伍中央士兵们高高架起的巨大棺材。
“大将军……”
楚荆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呼吸有些堵塞。
张培青等人走过来,行礼下跪:“臣等不负使命。”
背后黑压压的一片楚国将士们整齐一致地跪下,铿锵有力的嘶吼震得大地颤抖。
“不负使命!”
楚王老泪纵横,连忙赦免,“诸位爱卿快快请起。”
那方韩国的将士们由打头的韩国大将军带领,行了个外朝礼,“参见楚王楚太子。”
“多谢韩王此次仗义相助。”
楚王感慨万千,深深看了一眼那方的张培青,带着人们回到王宫。
战后的接风洗尘张培青没多少兴趣,连带着过来与她一同喝酒的大司马都不怎么搭理。
她在想,王衡这笔账,应该算到谁头上呢?
又到了一天的夜晚。
张培青一个人躺在软塌上发呆。往常这个时候,王衡都会过来先给她那一床摊子盖上,然后端一杯热茶,再唠唠叨叨说些傻傻的憨话,无非就是嘱咐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之类。
今天晚上冷清的厉害,让她浑身都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