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碎裂在地上时,龙晴的心已忍不住一抽。
便还是熟悉的动作,褪去长袍,挽起裤脚,膝盖上和腿上的青紫肿胀、渗着血丝的伤口是那么触目惊心,也没有丝毫的犹豫,龙晴踏上一步,缓缓地跪下去,鲜血立刻便浸了出来。
今日的玉瓶是钧瓷的呢。龙晴心里苦笑,也许是钧瓷的瓷片最是锋利坚硬,也许是这几日痛得惧怕,龙晴不由有些微微颤抖,只觉今日似乎比前几日都要疼痛,难挨。
“大少爷吩咐:一个时辰。大少爷那里,就不必谢罚了。”
福伯告退出去。龙晴微垂了眼睑,一滴泪珠已是忍不住滑落下来。
龙城正在静室调息,门外小卿恭声禀告:“徒儿打扰师父精修,只是府里来了贵客,龙玉大师伯到了。”
龙城进得书房,果真,长身玉立在案前,正翻检自己功课的,正是大堂兄,龙玉。
“龙城见过大哥。”
龙城行礼问安:“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龙玉微微一笑:“不欢迎?”
来者不善啊,龙城不由笑,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
“欢迎之至。”
龙城接过小卿奉上的茶,示意他退出去,亲自为大哥奉茶。
龙玉接了茶盏,也不喝:“好东西啊。”
这套茶具是建窑的黑釉金丝兔毫盏,名师之作。
龙城笑道:“小弟不似大哥懂茶,便是福伯送了什么茶具来,便用什么。”
“哦。”
龙玉点头:“所以,我送你的那套八仙红釉的孤品玉壶春瓶,你便都赏了晴儿……跪着。”
龙玉说到最后两字,声音很轻,挑眉去看龙城。
龙城心道,原来是为了此事,倒是大老远跑来的。
“大哥先喝茶,有什么话一会儿只管教训龙城。”
龙城笑,这一路赶来应该是十分辛苦,大哥不先润润喉咙。
龙玉确实渴了,瞪龙城一眼,先品了茶,武夷新茶,入口甘甜。
“龙晴私入青楼,龙城不过是按爷爷的规矩罚他。”
龙城又为龙玉添茶。
龙玉不由蹙眉。当年自己与白大哥和任二哥一时兴起,跑到青楼挽香阁斗酒,又将龙城也喊了去。结果被龙城的小厮铁斩出卖,被三爷爷傅怀抓个正着。
自己和龙城固然是被一顿家法打得皮开肉绽的,第二天勉强爬起来去谢罚,又被罚去静思堂跪规矩。
龙城看大哥脸色,知道他是想了起来,不由悻悻然道:“爷爷赏我和大哥的可是龙泉窖品名作《二十四孝》……”
每天一个时辰,连着十二天,天天崭新的碎瓷片……龙玉想起那时的惨痛,不由打了个冷战,道:“你既然知道其中苦楚,怎么还舍得罚龙晴?”
龙城奇怪道:“这是爷爷定下的规矩,我和大哥犯了,要受罚,龙晴犯了,当然也要受罚,有什么舍得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