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帝左右为难,因为双方说的都有道理。
如今元顺帝跑到和林,召集残部,伺机反扑。
元朝大将王宝宝盘踞陕西,手下有四十万元军。
辽东有纳哈出掌兵二十万。
云南被元朝梁王控制。
陕甘西番自立为王。
就连高丽国也不老实,乘机扩张领土,占了辽东多地……
可是另一方面,国库空虚,人口急剧减少,良田变荒地,此时开始第二次北伐之征,是涸泽而渔,不顾百姓死活,朱元璋是农民出身,他太明白吃不饱肚子意味着什么——为了一口饱饭,赤手空拳都敢造反…
洪武帝再三斟酌,最终站在了主和派这边。
入夜,百和堂还挂着白灯笼,已经打烊关门了。姚妙仪、姚继同,还有道衍禅师在大堂里说话。
“什么?”
姚妙仪简直难以自信,“义父要去出使辽东和高丽和谈?您是个和尚,怎么参与政事上去了?”
“洪武帝确实有经世之才,不拘一格。”
道衍禅师面有钦佩之色,“如今大明和周边势力处于敌对状态,并无使者来往,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佛教寺庙兴盛,并不禁宗教来往,对高僧礼遇有加。”
“就是因为我是和尚,洪武帝才选了我们这些方外之人打头阵。谈的好了,就正式派出官员使团定合约;实在谈不拢了,名义上就是几个和尚云游交往,大明也不会失去国威颜面。”
反正这些和尚四处游走,起码有了和谈的架势,须知每一股势力都有主和派,这些人渴望安稳,能不打仗就尽量先坐下谈一谈。
于大明而言,可以稳一稳边关的局势,得到些喘息之机。朱元璋当过和尚,后来加入红巾军改信过明教,深知信仰的作用。
所以在天界寺修《元史》的高僧们,只要身体禁得起路途波折的,基本都分派出去了,除了元顺帝的小朝廷,道衍禅师去辽东高丽,克勤禅师远渡日本国、还有其他人去了缅甸西藏。
“圣旨已下,我们不得不从。”
姚继同一叹,“本来义父是打算通过蒋山法会,引起洪武帝的注意,走一条终南捷径,以接近朝政官员,可是没想到弄巧成拙,现在身不由己了。”
乍然遇到这种戏剧性的变故,姚妙仪脑子都懵了,她抿了一口已然凉透的冷茶,说道:“义父和姚继同都走了,明教怎么办?刺杀郭阳天的事情怎么打算?”
“我们此去辽东高丽,路途遥远,不通音讯,明教先交给你负责。”
姚继同说道:“明教这次内鬼叛变,损失惨重,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莫要轻举妄动。至于郭阳天——”
姚继同的目光里闪过一抹痛色,“暂缓吧,等我和义父回来再谋刺杀计划,你要做的是稳住局面,我们不能再失去同伴了。”
“属下听命。不会擅自行动的。”
姚妙仪点点头,她其实对明教的未来持以悲观态度——即便是成功刺杀郭阳天又如何?
即便是朱元璋死了又如何?大局已定,这天下是朱明王朝,难道姚继同说自己的小明王,就能立马黄袍加身,天下臣服?
明教现在已经臭名昭著,被称为魔教了好不好。
何况和姚继同相处多年,看得出小明王性格恬淡,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不过明教庇护她多年,姚妙仪虽然不看好明教的前途,但是感激之情还是有的,不希望明教就这么散了。
由于姚继同和道衍禅师即将出发去辽东高丽,这几日都住在百和堂,和明教旧部联络交代。
一夜北风过后,十里荷香渐渐消散,到了三秋桂子的时候了。金陵城百姓收起了单薄的夏衣,穿上夹衣。
秋雨绵绵,一辆马车停在百和堂门口。开业快一个月了,百和堂生意依然清淡,又是个下雨天,今早开门后,一单生意都没有。
此刻阿福见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门,忙殷勤的打起雨伞走到马车前,给客人遮雨。
客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目光如炬,鼻梁厚实挺直,从面相上看应该不是病患本人,可能是来帮亲人抓药的。
他的唇生的极薄,唇色也极淡,看起来性情寡淡,隐隐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感。
客人进了门,身边的俊俏的小书童出手豪爽,居然给了阿福一两银子的赏钱,说道:“我们四爷不是来看病买药的,听说道衍禅师住在这里,特来拜见。”
在大堂后面坐诊的姚妙仪听见了,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走出来一瞧,啊!这不是四皇子朱棣身边的小内侍马三保吗?以前在军营里,就是马三保伺候两位皇子起居日常,和姚妙仪十分相熟。
这时马三保身边穿着黑色葛布道袍的客人似乎感觉到了姚妙仪的目光,侧身回头看去,目光对视,姚妙仪瞳孔猛地一缩:四皇子朱棣!
自从和五皇子朱橚表明了女儿身,姚妙仪就知道总有一天朱棣会来兴师问罪的。不过后来因开平王常遇春的葬礼,皇子们都以晚辈之礼给常遇春送葬办丧礼,冗长繁琐的各种仪式,朱橚和朱棣都没时间来百和堂。
朱棣目光清冷,颔首道,“姚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