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直抱着她,见她半天不发一言,便用另一只手捂住她双眼,“阿绵,别看。”
富于磁性的声音中不乏温柔,阿绵耳畔身侧都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淡香,不由一把埋进他颈边。
太子一愣,神色愈发柔和下来,抱了她好一会儿。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血腥味,暗红色的细小血流顺着房缝蜿蜒而下,直至太子皂靴边。
太子冷眼瞧了半晌,直到御林军慢慢将整个后院包围起来。
他试图放下阿绵,但阿绵瑟缩了一下,揪住他胸前衣裳,低低说了句“太子哥哥”
。
太子感觉心间忽然疼了一下,他从未听过阿绵这么脆弱的声音,就是那次差点被砸到,她也断没有吓成这样。
“好,孤不松开。”
他轻声细语安慰,声音中蕴含的柔和与耐心前所未有,看得宁清惋都瞪大了眼睛。
太子微抬首,对一旁的李安示意,“还不进去服侍父皇?”
李安倒是没有犹豫,旁边几位宫人心中却有几分胆怯,他们怕陛下还没恢复呢。
见状,太子提脚便踹,沉声道:“怕什么,有事便跑出来,有孤挡着。”
太子从来就不怕元宁帝发病,他十岁那年,元宁帝盛怒之下饮酒,欲挥鞭鞭笞皇后,就是他挡在了自己母后身前,硬生生受了元宁帝一鞭。
直到如今,太子后背还留有鞭痕,是以今后元宁帝每次发病时看到他都会潜意识避开几分。
他也是除了阿绵之外唯一一个能稍微劝住元宁帝的人。
但这次太子丝毫没有阻止元宁帝的意图,在得到消息后他故意绕了半圈才来致远侯府,果然这时驸马已经被斩杀了。
他听闻了长公主与元宁帝在凤仪宫中对峙的事,虽对长公主的糊涂略有不满,但更多自然是对驸马的厌恶之情。
可以说对于今日的驸马之死,太子完全就没放在心上。
致远侯府传承至今,已经式微,府中除了致远侯根本没有什么有能耐的后辈,又没什么重要姻亲,就算他们闹起来,也完全不用担忧。
李安并几个内侍进房哆嗦着为元宁帝擦去血迹换下外袍,尽量不去看旁边驸马的尸体与呆滞的致远侯夫人,再将剑与染了血的衣裳丢在其内,簇拥着元宁帝离去。
很快,御林军拿来柴火,在这间厢房外铺上几重,再洒下一层菜油。
致远侯夫人被强行请了出去,她目光空洞,看着御林军将火把扔去。
整个厢房都升起熊熊火焰,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不时有火舌窜到脚下燃起落叶激起一丝火星,很快又黯淡下去,炙热的火焰将周围每个人的脸庞映得通红。
御林军整装肃目,侯在太子身旁等候指示。
阿绵感受到了温度,不敢回头。
太子立在火焰前静观半晌,一挥手,“回宫。”
三人被御林军护着离开致远侯府,太子仍抱着阿绵,远远看见致远侯,似漫不经心瞥他一眼,“天干物燥,致远侯还是小心为好,免得像这次这般,失火烧死了驸马。”
致远侯长大了嘴,怔怔看着前方冲天的红光,连太子与他擦肩而过也忘了行礼。
“侯爷是个明白人。”
太子顿住脚步,拍了一下他肩膀。
太子将阿绵放进了轿,温柔地拍她两下,让宁清惋好好照顾,便上马去了队伍前方。
行了一段路,阿绵和五公主都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
她们看了一场热闹,只是这热闹让两人都有些惊魂未定。
宁清惋小心瞧阿绵两眼,“阿绵。”
阿绵抬头,勉强露出笑意,“怎么了,五姐姐?”
“你……可还好?”
宁清惋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同时不免奇怪,按理来说这种场面阿绵应该跟父皇看了不少,怎么还会吓成这样呢?
自出生时就处在统治阶级顶端的宁清惋自然与太子等人的想法一样,从不觉得驸马之死有什么不对,她不知道,人命对于来自现代社会的阿绵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
“只是一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