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叔觉得你们谁更惨?还是说一样?”
阿绵似乎没想得到回复,继续道,“如果按照七叔叔的想法,那他是不是就该要恨上所有人,无时不刻想着去毁灭一切了?”
宁礼陷入她说的故事中,一时竟没有去想阿绵从哪里认识这么一个人。
“要是他真的像你想的这样,那么此刻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阿绵想到什么,轻笑起来,“不仅如此,他走的反而是和你截然不同的道路,在他自己才稍有起色的时候,他就会到处去帮像自己一样的人,整日忙碌不知辛苦。我问他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善心,他说只是一种执念,希望能借这种方式来拯救过去的自己。”
“他的执念是拯救自己,七叔叔那你呢?”
阿绵不知何时走到了宁礼身侧,“你的执念就是报复陛下,毁了大苍吗?”
说出这句话时,阿绵感觉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很紧张,非常紧张,但是面对宁礼根本不能走寻常路,他此刻的想法阿绵猜不出,但她能通过以前知道的种种消息大致猜出宁礼的打算。
不知道元宁帝等人此刻的情况如何,但她还是打算冒险激一激,她想听宁礼的心里话,如果宁礼真的留着对她的一丝感情的话……
“我的执念?”
宁礼轻轻重复了一句,“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这种执念呢,阿绵?”
他低头俯视阿绵,神色淡漠,“元宁帝有什么好?太子有什么好?不过是一群疯子,他们几度欺辱于我,难道我就该大度原谅他们放下一切?”
说着,他略显激动起来,双手钳制住阿绵纤瘦的肩,“阿绵,你知道被生生折断双腿的感觉吗?尝过被最低贱的宫人羞辱不得不从他胯下钻过才能吃到一碗冷饭的滋味吗?感受过寒日无冬衣蔽体无水可饮不得不自己转着轮椅去冰湖边取水的冰冷吗?”
“既然这样折磨我都没死,那么他们也该做好被我报复回来的准备。”
宁礼俯下身抱住阿绵,将头倚在她肩上,声中划过几丝孩子气,“阿绵,我这样做,难道有错吗?”
是啊,他这样做,真的有错吗?就连阿绵听了这些话心中也生出疑惑,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善意更是有限的,当所有的善意被消磨,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去报复使自己受折磨的罪魁祸首。
阿绵一时想不出话说,便任宁礼带着自己往前走。
许久后,阳光终于从上方折射而下,两人慢慢走上去,周围是一片阿绵陌生无比的萧瑟景象。
“他就在里面。”
宁礼走到一个明显破败很久的宫殿前,语中带着隐含快意的笑,牵过阿绵,让她从门缝间去看里面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蛛网,阿绵忍不住轻轻咳了咳,即便在外面,她似乎也能感受到房内扑鼻而来的灰尘气息。再往里,坐着一个发髻散乱,发间灰黑交加,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
意识到什么,阿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陛——”
下面的话被宁礼以手捂住,他耳语道:“别叫,里面的人已经疯了。”
听到声响,里面的男子忽然转过头来,虽然面容被大半头发挡着,对他无比熟悉的阿绵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元宁帝。
元宁帝此刻很有几分当初六年后再见的模样,双目泛着淡红,虎目微睁,提着一把剑起身四处仓皇寻找。
宁礼从指间弹出一个金珠,于房内冬侧击墙发出声响。元宁帝立刻朝那边看去,提剑一阵乱砍,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莫怕,莫怕……”
阿绵身体一颤,眼泪瞬间倾泻而下,濡湿了宁礼掌心,喉间发出极低的呜咽声。
“陛下……”
她无声喊着,热气与泪水将宁礼的手染得一片温热。
然而身体被宁礼紧紧禁锢,她根本不能动一步,只能任其将自己半拖离那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