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索性撩起喜帕来透气。
轿中很宽敞,雕花繁饰的金箔窗格上是绫纱贴寿喜花,隐隐可瞧见有人随轿走在两旁,却不知是不是锦心与念心。
程曦不敢贸然出声,只觉得厚重的喜服与凤冠快将她压垮了。
偏容潜如当初程时那般带着迎亲队足足绕了西城两圈才作罢,洒了喜钱不知其数。
待到喜轿终于抬入静安胡同落下,已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了。
程曦听见喜娘在外头高唱“请轿”
,她忙坐直身子将喜帕盖好。
而后便听“笃笃笃”
三声撞在轿门上,应是容潜朝轿门射了花翎箭。
有人将帘子打起,程曦被搀扶着走出喜轿,跨过炭盆。
喜娘笑着让她站在原处等候,程曦垂下眼,却见红盖下喜娘的脚迈出半步又停住了。
程曦有些奇怪。
喜盖下忽然出现一双漆黑官靴,而后一只指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拿着大红花绸递到她跟前。
“拿牢。”
低低磁润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程曦一怔。
时人讲究天乾地坤、夫纲妇德,程曦没想到容潜却做了与当初程时一模一样的举动,亲自拿着花绸来牵引自己入府。
她接过花绸牢牢抓紧,只觉得心尖酸酸涨涨,咕噜噜地往外冒泡。
容潜牵着她自府门一路走入喜堂。
高堂椅上空空如也,道真终究没有出席,而容潜也没有依照旧俗安放父母牌位。
——只因容氏尚在人世。
好在今日容潜挡了承恩侯府的人出席,喜堂观礼本就没什么人,而宾客们皆在前头外院筵席上。
两人依序行了三拜礼,而后由喜娘引着来到洞房。
容潜请了莫良佐的长媳赵氏前来做全福。
程曦跟着容潜乖乖在喜床上坐下,不出意外地被床褥下铺着的花生桂圆红枣等物给硌到了。
她垂下眼,双手端放膝上。容潜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手同样放在膝上。
赵氏笑眯眯地让人取来喜秤递到容潜跟前
“世子,您可为新娘子挑盖了!”
程曦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却不知他今日是什么模样?
她没有听见容潜说话,只看见他放在膝上的手抬起,片刻后乌金喜秤缓缓挑起她头上喜盖。
程曦知道自己该低眉垂目做出婉约娇羞的模样。
可她还是顺从心意睁大了眼。
喜盖掀起,程曦直直望进一双如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眸中。
墨束在乌纱中,黑眸映着满室灯烛,仿佛也有火苗隐隐在蹿。
她想起那年红娘树下,还有那夜西北大漠相遇,也是这样的一双眼,也是眸中映着灯火蹿跃。
“晏行……”
程曦看着他,一恍惚就轻喃出声,弯弯星瞳中情意流泻。
赵氏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新娘子,不由惊讶地张了张嘴。
而一旁锦心与念心强忍着才没有扶额——她们家小姐敢情是完全忘记要含蓄了!
然而容潜看着程曦,眼中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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