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没有他的容身处,只能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但哪里才是头呢?
瞿以宁指头一划:“往西出金光门,明日中午可到中渭桥,之后……”
他慢条斯理地同小皇帝讲解,仿佛只是在好天气里讲课,而非深夜逃难。
“许侍郎呢?”
“许侍郎会在金光门等候。”
“瞿郎中有家眷在京吗?”
“下官孑然一身。”
“可许侍郎家还有一个小孩子呢。”
小皇帝忽然说,“他往西边去,小孩子可怎么办哪?听说才一岁……”
他忧心忡忡地说着,又打开帘子朝外看,前后皆是南衙卫兵:“他们也有家眷吧?”
瞿以宁不接话,小皇帝就又乖乖坐好。车内晃动的灯令人眼疼,好不容易到了金光门,车队停下来,小皇帝见到了许稷。
出逃避难就顾不得太多繁文缛节,连尊卑暂时也可搁置一旁,他赶紧喊许稷登车,见她上来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家人可都安顿好了吗?”
许稷点点头坐下,接过瞿以宁递来的地图,看完后说:“陛下还是睡一会儿吧,车队到驿所也不会停的。”
小皇帝不吭声,出逃长安哪里睡得着呢?但他仍很老实地爬到帘子后面,盖上毯子准备入眠。夜如更漏,一点点流逝,路也越行越远,许稷低头看着地图,瞿以宁道:“已经出了长安了。”
几十年前,也有人同他们一样逃离长安,之后皇权顺利回归,他们又是否有这样的运气与实力呢?
许稷不确定,瞿以宁也不知道。
就在他们离开长安、行过中渭桥抵达咸阳县之际,潼关失守的消息如朔风一样刮遍了西京城,百姓们不是紧张地躲在家中,就是搬出一早收拾好的行李仓皇出城。
叶子祯匆促将长安事宜安排妥当,回到务本坊的家,乳母已经有条不紊地让人将东西都装上了车。
“阿樨呢?”
“小郎君还在睡。”
“这时候也睡得着,心真是比他阿娘还大。”
叶子祯火急火燎进房将小孩子抱出来,阿樨窝在小被子里动也不动,睡得甚是香甜。
“郎君这就走了吗?”
乳母等在一旁问。叶子祯回:“恩,走了。”
可他正打算登车,却有人匆匆忙忙跑来,叶子祯定睛一瞧,来者正是李茂茂。李茂茂跑得气都喘不上来:“九叔九叔!”
叶子祯回长安后没与李家来往,也很久没见李茂茂,他犹豫了一下,最后仍是应了一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