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多久了……但是葛朗台小姐,请您不要难过,老爹已经八十多了……”
贝日兰大夫离开后,整个白天,老葛朗台一直躺着,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欧也妮一直在旁服侍。
到了傍晚,又一个夜幕即将降临。夕阳的惨淡余晖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老父亲那张虚弱得仿佛能看到生命气息一寸寸流逝而去的脸孔上。
“欧也妮——”
他忽然动了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父亲,我在这里。”
欧也妮握住他干柴一般的手。
老葛朗台的眼皮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但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
他叹了口气,“我梦到了你小时候——多可爱啊——”
他嘴里嘟囔着。
一滴眼泪从欧也妮的眼眶坠落了下来,落到她膝上的绉绸裙面上,泪痕立刻顺着经纬弥漫开来,仿佛一朵深色的雪花。
“父亲——”
“啊——啊——”
他的语调忽然变得急促,用力抓住女儿的手,力气大得异常,跟着,声音也变得充满了气恼。
“二十五个弗洛瓦丰!二十五个!”
“父亲——”
欧也妮想要唤醒他,但却徒劳无功。他的表情更加痛苦,那是一种极度渴望却又无法得到的痛苦。他挣扎得也更厉害,到了最后,两只手在空中使劲挥舞,做出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搂到自己怀里的样子。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靴子踏在经年楼板上发出的沉重脚步声,与这座老房子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但欧也妮并没留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父亲的狂躁不安给吸引住了。她焦急地唤着老父亲,拍着他的胸口,试图让他清醒过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葛朗台老爹,二十五个弗洛瓦丰来了!都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