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心头惴惴。
钱金银斜唇哼笑,兀自脱去衣裳鞋袜,上床躺着,又道:“今夜之时,本该你拿出主母的气魄来处置的,但你没有,不仅没有,竟仿佛在寒烟这等丫头面前挺不直腰来似的,可是因为跟随你的丫头知道你过往的缘故,若是这个缘故,明儿一早知会岳母一声,把你身边所有的丫头都发卖了。”
“不。”
洛瑾瑶急忙否定,钱金银怎知洛瑾瑶的心病,就因上一世寒烟等三个丫头受她牵累被卖往下贱地方受苦,她心里一直存有歉疚,这才对寒烟等人宽容备至的。
“我不能允许我的妻子连在丫头跟前都立身不正,这些丫头非卖不可。”
钱金银沉下脸,冷冷道。
洛瑾瑶吓坏了,缩在床头恳求,道:“我身边碧云寒烟四个丫头原本就与旁的丫头不同,她们从小就伺候我,说是丫头,连阿娘也把她们当做我一样养着的,是我的伴当,也等同于姐妹,我如今有了你护着,下半生不愁,心里就想为她们也挑个好夫君嫁了的,你别生气,千万别发卖了她们。”
别的话倒也罢了,只那句下半生不愁,钱金银便觉洛瑾瑶是真的铁了心跟他过日子的,一下子心情就没有那么郁闷了,道:“罢了,不卖就是。但你也要拿出主子的款儿来,主仆终究有别,该训斥的时候也别抹不开面子,情意是情意,规矩礼法不能乱,赏罚要分明,这才是御下的根本,若不然,主仆不分便是乱家的祸根。”
洛瑾瑶微微笑了,“我心里清楚呢,阿娘都有教过,只是那时在家,谁个犯了错也轮不到我来责罚,阿娘就帮我做主了。”
钱金银心想,岳母就是事事都想在阿瑶头里了,才使得她习惯了样样不操心,养成如今这般不知人心险恶的性子来,但他也就喜欢她这个模样,也罢,岳母能护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他也就能护她无忧无虑的下半辈子。
遂只教她如何赏罚分明对待下人等等,并不强求别的。
两个并头睡在一个枕头上,洛瑾瑶半睡半醒时道:“我只记得你总不会伤害我就是了。”
钱金银本有些迷困的,听罢,不觉好笑,摸了摸她的脸,心想:认准了就一路痴下去,这个性子,被人卖了还要兴高采烈的帮人数钱呢,真是庆幸,庆幸她经历的那一场艳诗风波,要不然他哪里能娶到她。但凡换一个男人成为她的夫君,怎让人放心的下。
乡下,没得懒觉睡,鸡鸣三声就要起来劳作了,曦光落在墙头,墙头上的野草随春风招展,墙头下,寒烟环臂抱着自己,一双眼一夜之间,混沌阴鸷,绳索勒了一夜,皮肤泛着青紫乌黑,院门被人打开了,碧云抱着一件披风走了出来,左右环顾,一见寒烟在东墙根下缩着,忙忙的过来给她裹住,瞧她垂头可怜,低声道:“姐妹一场,我也只能为你做到如此了,你若早听了秋梦的该多好,现在呢,到底把自己作死了。”
来贵打从果林里钻出来,路过寒烟这里,瞅了她一眼,和碧云相对见礼,问道:“我们大爷可起了没有?”
碧云便道:“起来了,我出来的时候正在屋里洗漱,你是有事要回禀?若是,你就跟了我来。”
来贵点头,两个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那寒烟蓦地抬起眼来,阴阴笑了,裹着披风就一点点的往院门口爬。
厢房里,洛瑾瑶早起来了,给周氏请了早安,正给钱金银梳发,跟着周氏学的,梳妆打扮上别有新意。
钱金银抚着自己戴上的银冠,抱着铜镜看了好一会儿,心里那叫一个美。
洛瑾瑶瞧着心里也喜欢,便道:“我把你那一身金箔银箔贴满身的长袍收起来了,你穿着真是、真是不堪入目。”
此时,碧云走了进来回事,钱金银听了便走了出去见来贵,在院子外头主仆两个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子。
钱金银当下就笑了,俯身又有来贵叽咕了几句,洛瑾瑶本是正在匀胭脂的,忽的就听见外头有人哭喊,不是寒烟又是哪一个。
“阿瑶,有个事儿怕是要你来做。”
钱金银进来,接过洛瑾瑶手里的胭脂,用小指头沾了沾放嘴里尝了尝味儿,就弯下腰给洛瑾瑶抹唇。
屋里还有碧云垂首站着呢,洛瑾瑶娇嗔她一眼,夺下胭脂自己来,钱金银挥退了碧云,在洛瑾瑶耳边说了几句,洛瑾瑶道:“真的?”
转瞬又道:“是了,怎能不恨。”
抬眼望着钱金银道:“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的,你答应我,若事情不如你所想的,就给她一条生路,若果真如你所言,便是死有余辜了。”
“你敢和我打赌吗?若是输了,你便这样。”
钱金银又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登时洛瑾瑶脸泛红晕,“呸。”
“你敢不敢?”
钱金银笑的贼。
洛瑾瑶一咬牙,站起身道:“赌就赌。人性本善,我自忖待她不薄,阿娘更是待她亲厚,我就不信她会那么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