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瑶连忙摇头,来至床前,叫了声祖母,又叫了声爹。
洛文儒端着药碗让开位置,叹气道:“没事就好。”
老夫人摸着洛瑾瑶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道:“我没曾想你那三叔混帐至此,你们既早有察觉为何不与我说呢,偏要毁了他。”
周氏要开口,老夫人打断她,接着道:“我知道,捉贼捉双吗,空口白牙的你们是怕我不信,我想了一夜,恨了老三不争气一夜,也恨了你们母女一夜,最终我明白了,我哪个也不恨了,我只恨我自己,若能多生出一双手来多好,他们哥三个小的时候,一起病了,我就都能一起照顾,我恨我自己,若是没生下他们该多好,我更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小时候多大点的事儿呢,竟能怀恨至今以至坏了品行,我想来想去,原还是我的罪孽。”
此一番话把洛文儒说的泪流满面,却无话可说。
周氏起先那一点子同情忽的一下子就分散不见了,道:“老夫人您别把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要我说,都是借口,三叔不过就是想夺爵罢了。”
“惠娘,你闭嘴,回去吧。”
洛文儒制止道。
周氏还不想和洛文儒的关系闹的太僵,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夫君,自打三叔染上赌博的恶习,为了府上的脸面,为了你的仕途,我为他填补了多少赌债,可谁能想到,我为了这个家填补出去的真金白银却是三叔和贼人串通好了骗去的,夫君,老夫人为此病了,心上伤痛,你能也问问我的心吗?您对老夫人至诚至孝,是为人子的本分,我待老夫人也是如此,然老夫人的心是肉做的,我的心就是石头的?三叔骗了我,又要雇凶杀人,我们母女侥幸活了下来,三叔被判了刑,就成了我们母女的错了不成?原来我们母女竟是不配活着的吗?”
周氏泪流满面,哽咽离去。
洛瑾瑶红着眼圈儿道:“阿爹,女儿知道您心里是想这个家和和乐乐,美美满满的,女儿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是,我们问心无愧,又能保证别人的心和我们一样吗?就像一颗果子,表面看着香甜好吃,皮相极佳,可咬开一口里头已经烂了,阿爹明明看见了,却还要吃下去,自欺欺人至此,您学的满腹经纶就教了您这般的孝道?”
“祖母,您说的话我仔细想了想,听出来了,因了小时候的事儿,您和阿爹对三叔都有愧疚,便想弥补他,可你们的愧疚却纵容了三叔的一错再错,三叔得此结果,若真要怨谁,那便是你们。”
“阿瑶,你放肆。”
洛文儒满面羞红。
老夫人捶被大哭。
洛瑾瑶一擦面上泪痕,直视洛文儒道:“《左传》上有一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叔六年后刑满放回,若知错改正了,谁又能说不是一个重生?我与母亲不是那等记仇就记一辈子的人,六年后,此事在京师也淡了,三叔只要能回归正道,我们母女便能放下。祖母,不管您心里有怨也好无怨也好,行事之前,但求您能三思而后行。我听母亲说过不止一次,阿爹是您亲手养大,您那时待阿爹是真的疼若亲子,所以,请继续真心疼爱下去,莫要一念之差。”
老夫人浑身绷紧,老眼怒火燃烧,猛的将瓷枕砸了下来,洛瑾瑶不妨,下意识的抬臂,钱金银一个箭步冲来挡在洛瑾瑶身前,瓷枕却正中他的额头,登时砸出了血。
“夫君!”
洛瑾瑶心疼叫喊。
“黑心的白眼狼,你给我滚。”
洛文儒怕老夫人一气再厥过去,忙道:“阿瑶你快去给你夫婿请个大夫来,走吧,别在这里说话气你祖母了。”
洛瑾瑶抿唇道:“这一刻我是一片赤诚之心待祖母,也望祖母能以一片赤诚之心待我们。”
“滚!”
老夫人气的大叫。
一时夫妻二人从慈安堂出来,及至山明水秀阁,碧云等丫头瞧见姑爷破了头都慌了,有的去打干净的水,有的去找伤药。
一番忙碌,钱金银脱了沾血的外袍,头也包好了,望着洛瑾瑶便笑道:“实诚人也有实诚人的好处,我瞧着你再说几句就能把你祖母气死。”
洛瑾瑶才郁闷呢,道:“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想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比如我,也行差踏错过,是夫君你不嫌弃我,还愿意要我做妻子,我才能有勇气活下去,对三叔我也是一样,人性本善,一念之差也是有的。”
“阿瑶,你怎能如此可爱呢。”
钱金银摸摸洛瑾瑶的脸,面上情态非笑非闹,古怪极了。
洛瑾瑶瞧出来了,撅嘴道:“罢了罢了,我和你说不通,你又要和我说人性本恶了吧,我才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