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愈加失望的目光中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他知道他是时候回家了。
……他要回去。
回哪里去?不知道。
回哪里去,要找谁?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该回家了。
他凭着灵魂里一处似有似无的牵绊,艰难地用双足走过了旱地、荒野,踏过已经腐烂了的秋天,到达了充满希望的冬日。
在乱雪漫天的那日,他被秦秋捡回了渔阳山。
……他终于回家了。
乱雪是他的新名字。他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是秦秋起的。
他的根骨很强悍,他对秦家功法仿佛有与生俱来的兼容性,于是他成为了秦家大公子的侍从和小厮,跟随在他身边,夜晚则守在秦家小姐的门外为她看门,欢天喜地,甘之如饴。
即使在晚春茶会后江循身份败露了,他也一点不担心,因为自己依旧可以陪在他身边。
即使江循骗了他,把他一人抛在了东山,他也只是伤心了一段时间。因为他知道没关系,只要自己找到了江循,他就能像承诺里那样,一辈子陪在自己身边,再不离开。
——如果能陪着你,陪着小秋,我何须进什么六道轮回。
他一切的欢喜,最终定格在了这一句上,定格在了江循渐渐发凉的身体之上。
他再也想不出自己的未来会有怎样的可能性。
一切的变化来得太过突兀,除了乱雪和玉邈之外,所有参加阵法的人都呆愣在原地,只觉如坠梦中。
人群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展枚。
他拔足朝江循倒下的方向冲去,却不慎绊到了雪地里横生的枝节,跌倒在地,摔起一地的雪碎,他狼狈地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踉跄两步,又往前冲去。
展懿的脸色由苍白变得铁青,他一把抓过双腿不停打颤的秦秋,凌空飞起,数步点到了江循身边,把她狠狠往江循的方向一推,咬牙切齿:“你不是说没事儿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秦秋的眼睛变成了空洞的玻璃珠,映出了两人过往的种种,大颗大颗透明的液体从她眼中掉下,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她的胸口被大块大块棉絮堵住了,吞不下,吐不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展枚也终于赶到了近处,他不管秦秋,绕过她想去查看江循的情况,却被当胸一个掌风猝不及防推倒在地。
“……滚。”
展枚习硬骨,硬是吃下了这一击,但是也被这夹着罡风的掌风打得气息一度紊乱,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这阵掌风来自乱雪。
乱雪他们每个人都是熟悉的,他本是那样一个无忧无虑、心性纯洁的少年,此时瞳孔中却点燃着熊熊的火光和风暴,带着无比明确刻骨的仇恨。他怀抱着已经断了声息的江循,由近及远地,一个个用目光清点着在密林中的人。
每一个,每一个都是杀了小循的凶手。
玉邈,展枚,展懿,乐礼,纪云霰。
……还有宫异。
接触到乱雪落在自己身上的仇恨目光,跌跌撞撞好容易才跑到近旁的宫异刹住了脚步,心里骤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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