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昰听过见过的人中,只有钦天监监正有如此大能。
那监正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几乎被满朝文武视为半仙。早年那监正对父皇说了一句“多子多祸”
,就让父皇上了心,在潜邸的那十多年里只生了三个儿女,皇兄、自己、还有三妹嘉善,后来的弟妹都是父皇登基几年后才有的。
这几年父皇年纪大了,子嗣愈难,难免对那位监正生了怨。可父皇心里再不喜,也得客客气气地对他。
一个唐二还不够,她背后竟然还有奇人?
晏少昰声音放缓,温和得几乎像是诱哄:“你们师门还有多少人?你还想找谁,都一并告诉我,名册发下去一齐去找,省得一趟趟地耽误我工夫。”
唐荼荼听出了关节,这个问题她死活不回答了。她木着脸,把刚才二殿下的原话送回去:“殿下,你不要试探我。”
晏少昰神情微滞,半晌,笑出声来。
“姓甚名谁不知,年岁也不知,普天之下找这么一个无名氏,你当我有通天之能?”
唐荼荼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咬牙,给他透了个底:“信物我们没有,但我们都会唱一首门派歌。”
晏少昰:“你哼两句听听。”
唐荼荼又喝了一口酒润嗓,低声唱起来:“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晏少昰,并上廿一,还有他们身后的一众影卫,都把这鲜明的曲调、简单有力的歌词记下来了。
西院里的烧烤炉已经熄了,华家的仆役们吃饱喝足,一个个拿着杌子板凳从院里出来了。
人多眼杂,唐荼荼立马站起身,撂下一句“今晚和殿下聊得很愉快,您早点睡”
。说完,她抱着盘碗福了一礼,大步迈进了门槛,回她院儿里了。
华家的仆役散了席,鱼贯而出。晏少昰坐在石桌前动也没动,这石桌支在院门右手边,这里视野偏,也没人看过来。
那笑意在晏少昰脸上持续了半盏茶的工夫,到底是收下去了。他合上眼,把今晚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廿一。”
“奴才在。”
晏少昰问:“唐二她去过海边么?”
廿一道:“没有,唐二姑娘出生就在京城,这十四年来也一直住在京城。只有大前年的初秋,唐家老太爷过世三年、子孙除服的时候,她被爹娘领着回过一趟山西祖家。”
没去过海边,却对海事知之甚详,连渤海多宽、海水怎么流都清楚。
晏少昰又问:“京城哪家书斋里在印海防海事相关的书?”
“奴才明日去查,各家大书斋都有书单子,想来并不难查。”
廿一又道:“只是海事复杂,国子监不学这个,京城学子们大约也是不看这个的。奴才记得前年进士一科的方略策中,考的那道海事题,咱们京城举人几乎全部折戟,只有直隶出了两份甲等卷子,另外有苏南和江南上八府沿海县城的考生,共三十余人,凑凑合合答出了那道海事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