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豫叹息道:“但愿这次并无灾难再落在鲜卑族人的身上。尚,若是云中真的开战,朕虽有心,怕也无力支援,即便慕容虔统掌军权,也不能擅动北朝兵马。草原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臣知道。”
司马豫负手走近窗外,寒风迎面拂来,让他倏然记起一事。斟酌了片刻,他才缓缓道:“太后前几日和朕提及裴萦,说想将她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商之吃惊不小,上前一步道:“陛下,臣的血仇陛下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娶裴氏女子?”
司马豫望着他,有些疑惑:“你对阿萦……”
“并非儿女之情,”
商之解释道,“只因她当初在济河之上为了救我落下病根,这些年我不能不顾。”
司马豫沉默一会,低低叹了声:“如今太后对你和裴萦的婚事是殷殷期待,朕此刻难以为你开口。”
商之道:“臣明白,臣自己去说。”
司马豫轻轻颔首,白云蔽遮阳光,阴暗下来的天色一瞬沉落眼底。他忍不住冷笑道:“旧时旧日,今时今日,我们都还得忍。先前那些人降于朕身上、独孤满门、鲜卑一族的磨难,朕将来必定如数奉还。既让朕活着,就定有将来雪耻之时。”
商之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司马豫笑道:“朕知道你要劝什么。但家族之仇和君心仁义并无冲突。奸佞不除,忠良蒙怨,何谈清明天下?”
“的确是这样,”
商之亦是一笑,“不过他们既能容陛下为尊,就定然会有无所顾忌的退路。陛下如今不过刚刚前进了一步,前方迷雾重重,失一步万丈深渊。赵王虽是对陛下忠心,但外任藩王自古都难免羽翼渐丰后滋生祸心,而康王当时年幼,如今也已成人,陛下不可掉以轻心。”
司马豫点头笑道:“不论兄弟之情,亦或君臣之义,朕心里都分明得很,你放心。”
黄昏时分,落日余晖蕴蕴洒照宫廷。
此刻的延嘉殿极是安寂,偏殿里,诸人环绕着坐于窗旁下棋的二人,摒息不语。
玉棋落盘的叮当声轻轻回荡在殿壁间,半日,围观的诸人发出一声整齐的感叹,纷纷道:“太后好棋!”
裴媛君却无动于衷,淡然看了一眼坐于对面的紫衣少女,眸中微现出一丝笑意――这孩子绞尽脑汁思着棋局的模样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蹙着眉,抿着唇,微微红起的面颊透着一丝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认输的倔犟。
往事一幕幕似正重归眼前,她不觉怔怔,独自出神。
夭绍许久才落下白子,欠身道:“劳太后久等了。”
“无碍。”
声音一出,言中的温柔之意令裴媛君也甚觉不自然。一时心神难定,黑子于沉浮不安的回忆中仓猝入盘。
夭绍讶异地看了看她,慢慢按下指间棋子。
纵使神不守舍,对裴媛君而言,一瞬便已是生命的奢侈。静下心后的棋路,招招紧迫,直逼得本就势弱的白子愈发溃不成军。
“顾姐姐,看来这丫头并不曾得你棋艺真传,”
裴媛君望着站于明妤身侧的舜华,笑道,“当年你可是东朝数一数二的国手。”
舜华微微一笑:“何谈教郡主下棋?舜华已很久没有碰过棋子了。”
“我看明嘉郡主的棋艺倒是极好,无穷生变,虽然弱势,但到此刻也不见她输啊,”
晋阳于一旁插嘴,又拉了拉裴萦的手,“萦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不甚懂棋。”
裴萦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