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裴行一甩衣袖,“人在那里,带走便是。”
谢澈望向商之,商之一笑,整了整衣袍,对裴行揖手道:“商之前来闻喜,除却探望郡主,还有一事想请教裴相。”
“何事?”
商之抬目,慢慢道:“此事话长,怕是要从十四年前的安风津之战说起。”
湖风湿寒,夜凉起雾,裴行的面容僵冷一瞬,清俊的眉宇间忽起峥嵘锋芒,良久,才从商之脸上挪开目光,转身向湖边桃林走去。
“请商之君移步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空山犹在,暗换年华
桃林深处,曲道悠长,直通向一座山间幽谷。
山头冷月斜照,山下青松成荫。恰是新雨过后,微风清凉,湿润的泥石间,碧草初生。峭岩上更有一脉净泉冰澈,在月华下漾起银碎水光,环绕起一拢翠竹、两间茅舍――早料到谷中别有天地,却不知是如眼前温润静美的惊人夜色,竟一反先前剑拔弩张的对峙,如瞬间斗转星移,突兀之极。
说是客随主便,商之在入谷之前,还是驻足停了一刻。
裴行在黯冷的山阴间静静回眸:“鲜卑主公面对千军万马尚不知变色,难道在裴某这座山谷前,倒有退缩了?”
商之淡然道:“裴相见笑。便是洪水猛兽、千军万马,其实又怎及裴相千分之一的难测?”
话虽如此,黑衣飘行于狭道盛风下,依旧潇洒入谷。
谷中寂静,风声过耳,传来一阵竹叶沙沙声。商之目光流盼,于掩映茅舍前的修竹林间略微停留,见到飘忽人影拂动翠竿,不由一笑:“原来山中还有人。”
“不碍事的闲人,”
裴行端坐于泉边岩上,撩袍掸袖间,意态一如既往的清贵雍华,“商之君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是,”
商之于松荫下转身,开门见山道,“敢问裴相,可知当年裴氏于安风津惨败的真相?”
裴行侧首,目光藏于暗色深处,漫不经心道:“两军相对,势必会有战败的一方,商之君以为还有什么真相?”
“裴相心知肚明,”
商之不愿兜绕圈子,直截了当道,“安风津之战即便是败,本也不该落得那样的惨烈,裴氏一门除裴伦将军外,父子兄弟有去无回。那一战,东朝统帅为大将军郗峤之,他是裴氏十六前叛逃北朝之前、司徒裴道熙于东朝为臣时的亲传徒弟。师徒相对,纵是两国纷争、利益分途,也不该是裴氏一门几乎全部魂归怒江的结果。再者,以尚熟悉的郗峤之,若非特殊状况,绝不会如此狠心,亲手将曾有师徒恩义的人逼上绝路。”
“你熟悉的郗峤之?”
裴行悠悠一笑,“很是有理,倒确实提醒了本相。只是不知商之君指的特殊情况为何?”
“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故意陷害。”
“陷-害-?”
裴行稳坐岩上的身体终于微微一挣,似在某种束缚下竭力抑制的艰难――碧色长袍勾勒出的身姿因此显得愈发瘦长,在月光下投没于身侧流动的山泉,水面上顿时似萦绕而起孤烟雾瘴,缕缕成团,寡淡,却又弥远――正如他此刻望向商之的目光,风清云淡间却有着异常的深刻。
商之避开他的目光,缓缓道:“先皇晚年,北有匈奴为乱,南与东朝交恶。当年先父率师北上抗击匈奴之际,司徒裴道熙为分君忧,请缨领裴氏亲军南下,二十万精兵饮马怒江。江左朝野惊骇,郗峤之奉旨对敌,两军交缠于安风津,时逢盛夏水汛,战事因此分外艰难。东朝为此战举国动员,粮饷不绝,援军不断,而北朝的后方支援却迟迟不至。据令狐淳所言,朝廷上有人故意苛刻粮草,不调援军,他当时奉裴司徒之命回洛都请援,诸臣皆置之不理。而裴相那时为御史大夫,留侍洛邑,为此跪叩宫门外三日三夜,也不曾落得一兵一草支援怒江。这些往事,不知尚说得对不对?”
“的确不差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