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绍一笑,“而且还是红色的花朵。”
“果真?”
慕容子野眸光骤亮,振作精神,愈发认真地看起书卷来。
楼外雨声潇潇,楼里竹简脆响,在沉寂间经历漫长的等待,夭绍最初的期盼终于在煎熬中慢慢转成忐忑的不安。眼看慕容子野总算放下了最后一卷书简,却沉默着不出声,站在一旁的侍女忍不住问道:“小王爷,究竟如何?”
慕容子野垂首好半天才抬起双眸,望着夭绍满是愧疚,低声道:“夭绍,都看完了,没有记述。”
“没有?”
夭绍怀着一心欢喜而来,不想却再一次遭受了极度的失望,双手轻轻握成拳,侧首努力掩饰住落寞,淡淡一笑,“没关系,我想总能寻到办法的。”
“是会找到办法的。”
慕容子野望着窗外雨丝,恍恍惚惚道。
送走夭绍,慕容子野孤身回到藏经阁,对着满案的书简一阵烦恼,一个人在窗下连连叹了好几声,才伸手拿起一卷书简,匆匆下了楼冲入雨帘,大步流星朝山后走去。刚刚穿过千佛殿前的紫竹林,便闻寺中钟磬猛然敲响,一时廊庑下袈裟飘飞,僧侣们步履匆忙,皆朝千佛殿赶来。
“出什么事了?”
慕容子野脚下一滞,随手拽住与他擦肩而过的小僧人。
小僧人惶惑回首,合什道了佛,双眸含着清泪,说道:“想必是师祖不行了,我们都要在佛殿里念经超度。”
“师祖?”
慕容子野一个寒噤,“是竺深大师么?”
“是,”
小僧人道,“本来听说师祖今日早上醒来时精神好了些的,还让人传了寺中的各位长老前去说话,却不知此刻为何又突然……”
他哽咽着,难以言语。
慕容子野松了手将小僧人放开,冷风夹雨扑面,他心中一阵惊乱,暗自想到:竺深大师怎么说也是当今陛下的皇叔,若真的殡天而逝,此事不得不通知朝廷。
思绪落定,他抽了脚步便转身出寺,岂料下山未走几步,便见山脚下骏马飞驰,铁甲数百,为首的将军白盔银甲,正是谢澈领着宫中禁军奔赴邙山。
看来宫中已得到消息了。慕容子野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了,便回到殿檐下等着谢澈上山。
谢澈命数百禁军皆守在山脚,只身领着几名亲卫上山,入寺望见殿檐下临风而站的慕容子野,不由皱眉:“还真是哪里有事哪里就见你,这个月不该你当值北陵营么?”
慕容子野不理他的嘲讽,眼睁睁看着那些亲卫将一副贵重的紫楠棺木暗暗落在廊庑阴影处,急急拉过谢澈道:“陛下是什么意思?佛家得道高僧都是火化身躯的,怎么你还带了棺木来?”
“陛下也是无可奈何,是乌桓那般贵族闹出的名堂,”
谢澈不住叹息,解释道,“御医前几日来寺中请了大师脉搏,回禀陛下说就是这两天的事,消息传到朝中大臣的耳中,多数都念起竺深大师皇叔的身份,既怜悯他多年清苦,又尊敬他佛道高深,请陛下在大师殡天后将他按亲王之礼葬于宗室陵墓。”
慕容子野冷笑道:“四十年前也是那般乌桓贵族逼着皇叔出家的,红尘世外,本是从此两清。如今他们又用世人的仁义道德来束缚大师的自由身,当真是还没病死倒被他们气死了。”
谢澈斜眼看他:“想来小王爷是有卓尔不凡的高见,不妨回去洛都朝廷,上禀陛下,看能不能力挽局势。”
“谢澈!”
慕容子野怒得目色灼火。
谢澈苦笑道:“我有什么办法,别逼我。”
慕容子野沉沉压了一口气,捏着手里的竹简思了半日,才出声道:“你还是去见见夭绍吧,她在景宁僧舍。”
“她在寺中?先前接到她的信,不是说还有两日才能回洛都?”
谢澈不及细想,转身嘱咐了亲卫几句,便疾步离开。
慕容子野将竹简放入袖中,走过千佛殿,来到后山竺深大师的僧舍外。
寺中一些极少露面的长老此刻都聚集在僧舍前,一个个皆是神色凝重。慕容子野静悄悄站在一侧,但闻风声雨声不绝入耳,有这么一瞬,他似乎觉得,这年春日的寒峭便如这阵风雨,将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忽听僧舍里有人高唤了声:“师祖醒了!”
僧舍外的诸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贴身侍奉竺深的小沙弥抹着眼泪含笑出来,对长老们喃喃道:“师祖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