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马坚在手我们才能全身而退。”
“无他在手我们也可全身而退,”
沐宗低声劝道,“太傅已铺好所有后路,即便没有康王,裴氏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阿公的筹谋我明白,可是……”
夭绍叹息着摇摇头,“让裴氏主动,还是被动,这不一样。”
沐宗道:“这便是属下的另一个疑惑。郡主明知有近路不行,为何要这样大费周折?”
“是我大费周折么?还是裴行大费周折?”
夭绍苦涩一笑,“我不能成为尚的阻碍,我也不再可能成为尚的阻碍,宗叔你应该明白。尚想做的,不想做的,我和阿彦比谁都清楚,我们不愿让他为难。所以,我只能为难裴行和裴媛君。”
沐宗至此有些了悟:“难道郡主是想趁机逼反裴行?”
“他早存二心,不过是等着尚来求他,”
夭绍道,“既然阿公也觉得尚夺北朝天下必要得裴氏相助,那我就以自己为饵,推裴行前行一步罢。”
沐宗犹疑于她计划的漏洞,问:“若裴氏兄妹不为康王死活所动呢?”
“舜华姑姑曾说过裴行这人颇具情义,我只是赌这一把,”
夭绍望着烛火的眸光略深,轻轻一笑,“无论如何,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至于成事与否,就在命不在我了。”
她卷起案上的地图,纳入怀中,起身去内室换了一袭黑袍,长发以布帛紧束,对沐宗道:“我去一趟云阁。”
沐宗觉得云阁现今实非安稳之地,正要劝行,夭绍却在他开口前一笑道:“宗叔不必担心,那里无人会伤我。再说宗叔你也要外走一趟不是么?阿公在北朝宫中的那个得力眼线,是时候请她现身援手了。”
“是,”
沐宗无奈点头,“郡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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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亥时,清月被乌云遮拦,暗夜下北风凛冽,枯树长枝乱舞如妖魔。夭绍攀越云阁高梁华甍间,落叶一般轻飘飘在风中疾荡前行。这里的亭台楼轩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一路绕道梅林浅湖,径往竹林后书房而去。
书房明灯高照,通红的烛火将里间二人修俊的身影清晰印上纱窗。她悄伏窗下,靠墙懒懒坐下来,听着室内二人的言语。
一人声音不羁依旧,嬉笑着道:“前线败传频频而至,潼关已破,桑乾强攻数日数夜寸土未得,不过数千将士就阻得蓟衡之毫无办法,更不论其后的云中城了。你的计策,啧啧,看似威猛,实则不堪一击。所谓的挟剑绝伦也只能对着殷桓和祖偃威风威风,在尚和阿彦面前,不过破绽百出,一招既败。”
另一人闻言只是冷笑,言词骄傲如常:“在下自不比沈大人盛名冠世,垂长衣,谈清言,浮华相扇,标榜为高。”
被讽刺之人毫不以为然,坦然应承:“你不必激我,我是不懂战场进退,因而袖手旁观。说实话,你受湘东王之命来助司马豫,如今这样的作为,却是来助他,还是来毁他?以你对尚和阿彦的了解,能想不到他们下一步的应变?能猜不到如今的战果?”
那人漠然答道:“我不过闲人一个,是以闲话一两句,尔后北朝君臣如何调兵遣将、谋阵部署,与我何干?”
“那倒是,若让郡王殿下亲上战场,与尚和阿彦当面对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不如明日我代你上疏司马豫,让他派遣你去前线接替司马徽的位子?”
“哦?”
那人长笑道,“沈大人既是东朝使臣,又为柔然王储出谋划策,如今还要向北帝上疏,周转三国毫无遗力,功盖苍生,何德至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