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景略许是一夜殚思竭虑耗尽了精神,身体微微有些摇晃,看起来体力不支。他勉强定了定神,叹道:“臣本也困惑,但细想想,也能明白几分缘由。陛下大约不知,裴行与独孤尚的母亲,也就是那位东朝郗氏,二人旧有婚约。九年前独孤玄度束手就缚时,郗氏安排独孤尚连夜逃脱,她则甘心被囚。只是她在临死之前,有一个人曾探视过她。”
“裴行?”
“是。”
“你是怀疑裴行与独孤氏素有勾连?”
司马豫体会出他的言外之意,却仍不敢置信,“可朕记得,裴行当年与姚融是同心同德要灭鲜卑,他命令狐淳济河截杀独孤尚的事也天下皆知。”
“但独孤尚却在济河被裴萦所救。”
苻景略道,“这件事臣本没有多想,只是如今回忆起来,裴氏那条送萦郡主南下的船出现得未免太及时了些。”
司马豫在此话下怔愣片刻,不禁冷笑:“诸人都说裴行狠心绝情,行事毒辣,从不给对手留活路。原来私下竟是这般地忍辱负重、情深义长,只可惜,这样的恩情独孤尚却未必受得起。”
此话寓意绵长,君臣二人身心浸沉在这一夜的风谲云诡滔天巨变中,一时都是沉默。
良久,苻景略告退出殿,临走前,想了想,还是低低出声道:“陛下,其实……今夜还有一事老臣未曾禀报。”
司马豫诧异于他异乎寻常的悲戚神色,忙道:“何事?”
苻景略竭力克制着心神,可是嘴唇还是止不住地哆嗦。他缓慢而又乏力地道:“淑妃娘娘入宫方二日,昨夜登宫墙赏月色,不甚失足坠落,御医难救,宣布娘娘已薨。”
司马豫惊得站起身,疾步下了龙榻走到他面前,沉声道:“苻大人?”
“老臣无事。”
苻景略摇摇头,揖手,“老臣告退。”
他趋步走出文华殿。殿门打开的一刻,东方晨光流霞,照得他苍浊的眼眸昏花一片,脚下颤颤巍巍地,一步踏出险些倒地。一旁的内侍忙将他扶住,搀着他徐徐下了殿外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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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少卿身为北帝看重的客卿,这夜自然参与了商事。事后司马豫见时辰已晚,留他住在紫辰殿。
明妤孕期已逾七月,腹部渐沉,人也日益慵懒,此夜早早安寝。待次日睡醒时,日色已盛,接近辰时。听闻侍女说萧少卿歇在偏殿,她梳洗过后,便来看他。见他正坐在案后端详着手中一块玉牌,面色凝重若有所思,间或轻轻叹息。
明妤微笑走近:“是在想谁?怎么这样魂不守舍的?”
萧少卿起身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将玉佩交给她:“夭绍让我带给你的。”
“夭绍?”
明妤蹙眉,有些不解,“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她前几日来过洛都。”
明妤闻言吃惊,急急道:“她怎么来了洛都?难道不知道这时候满城戒备只等她自投罗网,她还敢来?她现在何处?”
萧少卿唯恐她动了胎气,忙安抚道:“她已经离开了,阿姐放心。”
明妤却仍是怀疑:“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