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安总算是晓得为何小十六非要去给那三个外来炼气士带路了,为的就是那三十两银子的报酬,为的就是还债,还给赵长安。
小十六晓得自己活不了多长的时间了,他便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还上自己欠赵长安的,为的就是无怨无悔,为的就是自己死后初二不用再为这一份恩情而愁。
他知道赵长安不会将这份恩情看重,但是他要还。
他更是晓得自己死后没有办法还上的这一份恩情,初二拼了性命也要还上。
老罗家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也从不愿意欠下任何一份恩情。
十一岁的孩子,铁打的脊梁。
这时候的暴雨来得格外猛烈了一些,浑然不似深秋,理所应当这一场暴雨要下在酷热的盛夏。但是它来了。
它就降临在这一个祥和热闹的白马镇上。
而白马镇,尽管地势偏远,可仍旧是坐落在大唐境内。
这万民颂赞,歌舞升平,诗文酒乐,煌煌而长的盛唐。
这天赵长安坐在彭老二药铺的门槛上,就这么看着这么一场暴雨,面色阴沉。
。。。。。。
一直在这门槛上坐了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听见身后一声长吁,赵长安连忙站起身来,望着满脸热汗的彭老二,问道:“怎么了?”
彭老二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赵长安咬着牙齿一字一句重新问了一遍,“怎么了?”
彭老二目光闪烁不定,又叹了一口气,“保住了性命,但心脉受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什么意思?”
“心脉受损,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治好的?也就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罢了。”
彭老二回道:“更何况拖了这么久,险险将他从鬼门关上拖回来我也已经是黔驴技穷了。我用那剩下的小半截草药给他服下,堪堪护住了他的经脉。能活多久,便也只能看造化了。”
“什么草药?”
彭老二回道:“我年轻之时爬到白马山上才草药的时候遇见的那一株草药,我吞了一半,剩下的在两年前给那狗剩儿治病的时候用去了大半,剩下的一些,就全给他了。”
赵长安又问道:“这种草药就没多了么?”
彭老二苦笑道:“这草药已经是不能用草药来称呼了,应当用仙药。我那时候在山上被毒蛇咬了一口,奄奄一息,神志不清之中咬下了半截那仙药,竟然是起死回生。两年前那狗剩儿就只剩下了一丝气儿,我将这草药研磨成粉,冲水给他喝下,也是将他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试问天底下哪里有这种灵丹妙药?怕是整个白马山的精魄都凝聚在这一株草药之上,才使得这株草药有如此妙效。得其一株已经是上天赐福,还想再得第二株?”
赵长安尤不死心,“可若是这草药乃是仙丹妙药,为何就不能将他彻底治愈?”
“两者不同。”
彭老二回道:“我、狗剩儿、十六三人虽然都是命悬一线,可我是中毒,狗剩儿是重病,尽数都是外来的气数攻击自身。而他不同,他是自身经脉断裂,这株草药能够保下他的性命也已经是殚财竭力了。”
赵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匆匆走进屋内,望着躺在床上安详熟睡的小十六,双拳紧攥,青筋暴起。
彭老二叹息了一句,“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究竟是谁才下得了这等狠手。。。。”
在床边站了良久之后赵长安转身往门外走去,叮嘱了彭老二一句照顾好他。
彭老二愣了愣,看着赵长安直直走入了雨幕之中,连忙喊道:“你做什么去?别犯傻啊!你小心一些。。。”
没听见回话,就只听见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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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侵袭,这天饭来斋里头倒也热闹。
为免雨水从门口斜入,饭来斋大门紧闭,但门口挂了一个开张的牌子,只不过走到饭来斋门口就能听见里边的谈话声,明眼人一见便知。
大门吱呀打开,声音有些重,坐在门口的行商被这声音吸引,转过头来,便望见从门口进来一位浑身湿透男子。
男子低着头,长尽数沾湿垂落在额前,看不清面目。
略微惊疑,旁人窃窃私语,说这人是从哪来来的?怎么连雨伞都未曾带一把?难不成是在赶路的时候遇上了暴雨?不过这会儿雨也已经是下了有一大段时间了呀。
小二匆匆迎了上了从这旁道的客人道了一声勿怪之后对那男子恭敬说道:“客官?小的已经为您打好了热水,就是不晓得客官有没有干净合身的衣物,若是没有的话鄙斋。。。。赵长安?”
男子抬起头来,正是赵长安。
小二关上了大门,上下打量了一番赵长安,问道:“这么大的雨你到处瞎跑什么?来来来,快跟我来洗个热水澡,若是没衣服穿,穿我的就。。。诶?你作甚?”
没等小二将那句话说完,赵长安便绕过了小二的身板,朝着一个临窗的座位走去。
那位置上坐着一个女人,一袭白裙,椅边靠着一把油纸伞,长披肩。左手拿着一串珠子,右手端着一个茶杯,举止优雅,相貌玉洁。
“喂?赵长安,你做什么?你这副模样还想坐下来吃茶?还是快快去换一身衣物吧。诶?赵长安,你好歹搭理我一下啊!”
赵长安默不作声,身上的雨水缓缓滴落在地上,一脚便踏出了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