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下便可捱日子了,只要石青不日不同意,这事儿就一日没谱。再者石青日日都在家门上,苏太公也就不会再念叨着让苏一相亲去。因石青满意,苏太公满意,苏一也满意。这三方满意的法子,自就这么定下了。
好容易说定下了,苏一怕苏太公再提起什么话来,又要絮叨,忙把碗里剩下不多的饭扒拉完,往屋里找沈曼柔去了。这会儿做饭洗碗的事儿不需她们插手,正好落得清闲,安心做冬衣打首饰。
沈曼柔这会儿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见苏一进来在桌边坐下,自小声说了句,“你这师兄挺有意思,要了也未为不可。正如太公说的那般,横竖都不会叫你饿着的。也能搭你的手做许多家事,最好不过。”
苏一吊她一个白眼儿,身手去拿针线,“你可别起哄了,这事儿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
沈曼柔把目光又收回自己手里的衣袍上来,也便不与她打趣了。虽说是打趣的话,但也是实话。居家过日子,她这师兄确实不可多得,至少肯定不会让自己媳妇儿受委屈。又是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的,光杆儿一个,不必受婆家父母兄弟的气。可苏一这会儿心里容不下旁人,着实可惜。
这可惜的话自不说了,安心做衣衫吧。赶在冬日里来之前,把棉衣棉鞋尽数做出来,好过冬才是。这棉衣棉鞋里又没有沈曼柔和石青的,难为沈曼柔耐着性子一针一针帮她缝合绣压。
苏一想了想,石青师兄没有什么衣裳,这冬衣怕是也没有。来时身上不过挎个小包袱,里面能装多少东西?眼下要入冬了,总不能叫他白挨冻。沈曼柔呢,虽衣裳不少,但终归这一年没添置上一件。入了冬要过年,旁人都穿新衣裳,只她不穿么?况她还把自己手里所有的银钱都给自己了呢。因苏一下了打算,要再去街上扯些布料子回来,再赶制两身。
这话一说,沈曼柔自是推辞,说自己受用不起。可苏一下了定心,便不管她说什么,硬是带着她往街上买布匹去了。棉花是买的棉花朵儿,要自己回来弹的,都是手上的活。沈曼柔可不会弹棉花,这便都是苏一弹出来的。
如此又紧赶了几日,也便将石青和沈曼柔的冬衣做了出来。虽不是什么好布好料子,然于沈曼柔来说,却是活了这十六来年瞧着最中意的衣裳。她回屋里,仔细把衣裳叠起来,往柜子里收。虽说这已是入冬时节,但她还是舍不得这会儿就穿了。好歹得留到过年,新春里穿起来。
苏一呢,将石青的那件送去给他,往他手里塞,“赶紧着穿上吧,瞧你身上这几件衣裳,哪件是能挡寒的?”
石青知道这是给他做的新衣裳,早前苏一来给他量尺寸,就说过这事儿。当时没瞧见衣裳不知感动,这会儿直感动得要哭起来。他捏着那衣裳,开了口就跟苏一说:“师妹,要不我还是赘给你家吧。”
苏一瞪他,“再说打断你的腿!”
打断腿她可做得出来,便也就不说了。石青收了收神色,跟苏一说“感谢”
。苏一不跟他矫情,看他收下衣服便折身走了,留他一人在屋里。她回去自己房里练手艺,不叫生下去。
石青看她走掉,回身把衣裳小心放到床头上。又自顾感慨一阵,漂泊了小半辈子,第一次有了家一样的感觉。虽然他师妹并不乐意要他做夫婿,但便是抛开这个,旁的情谊也还是有的。可他心里不大安稳,难道就这么一直在人家白占便宜?
他从屋里出来,正好遇上同样从屋里出来的沈曼柔。一桌上吃了这么久的饭,说熟不敢,说生分也不能算生分了。他往沈曼柔面前走两步,忽问她,“戏文里都说,受人恩惠要以身相许,我怎么就不成?”
沈曼柔先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不过嘴角上压着笑,说他,“你看的都是什么戏文?哪来这些个混账话?”
他师妹听那话说要打断他的腿,这会儿连沈曼柔都说他说的这是混账话,那肯定是不能说了。他抿了抿嘴,自咽下不说。沈曼柔却是好奇,有心与他攀谈两句,便问他,“你就这么想赘给一一做夫婿,是瞧着一一甚好么?还是怎么?”
石青挠挠头,他师妹人确实不错,在江湖上那就是快意恩仇的洒脱女侠。但要说他想赘给苏家,是不是因为他师妹的性子,那还真扯不上。他想了一气,“师父说我赘给师妹就当是报恩了,给苏家传宗接代,又帮衬苏家过日子,也算给自己找个归处。”
沈曼柔听明白了,原他说那以身相许的话倒也不算混说。可苏一是不会要了他入赘的,因着什么眼下不好与他说,她便道了句,“你有心了,且等一一的意思吧。”
苏一是什么意思?他石青这会儿明白呢,就是不想要他。所幸他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只要留下他来就心满意足了。他这会儿难得与沈曼柔闲下来说上两句话,也便多说了两句,问沈曼柔,“你是怎么呢?也在这里借住度日,是家里遭了什么不幸。”
“家里倒没遭什么不幸。”
以前说起自己的事来沈曼柔还觉脸上挂不住,这会儿坦然多了。她也知道石青的底细来路的,一院里相与来不少时间,自然也就与他絮叨了一番。把自己是如何从沈家三小姐沦落到这会儿要靠苏一的事,尽数说了一通。
石青听罢了,一阵唏嘘,又替沈曼柔不值,说:“那种男人,合该一剑刺死了才好!”
沈曼柔苦笑一下,“要命倒是不至于,我这会儿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望他能给我一封休书,放了我走人。周家的日子我是过不下了,也不想干拖着。偏他不愿放,要把我绑在周家。我也算是他家明媒正娶的,若没有放妻书也没有休书,自然还是他周家的人。”
石青听着不大明白,“他既一尽给你委屈受,不想与你安稳过日子,又绑着你做什么?这般名头夫妻,还有什么好做的?离了甚好,各过各的。”
沈曼柔摇头,“不说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