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赶紧去吧,别让他做傻事!”
挂断电话,蒲怡搬出值班室的自行车,看不到夏北的身影,但是蒲怡知道,夏北遇到烦心事一定会选择跑圈,所以蒲怡径直赶往田径场,夏北果然在这里,带着头盔,背着模拟枪,穿着作战靴正在操场上跑圈,蒲怡骑着车追了上去,一直跟在夏北的身后,倒不是害怕夏北做什么傻事,只是武汉这四十多度的天气,就算是晚上也不会降温,蒲怡怕夏北中暑,所以一直选择跟在身后,保持着安全距离,既要保证能随时可以跑过去到夏北身边,又能够保证一定的距离,又能保证不打乱夏北的跑步节奏。
蒲怡陪着夏北跑了一圈又一圈,最让蒲怡感到奇怪的是:退伍之前,跑武装,夏北和蒲怡平分秋色,但是现在,夏北身上背着子弹袋,子弹袋里虽然没有弹夹,但是夏北往里面放了铅块,跑起来“叮叮”
作响,腰间挎上水壶,背上背着模拟枪,头顶还是一顶钢盔,而反观蒲怡,只是一身体能短袖加体能短裤,蹬着自行车追着夏北却显得很吃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体能短袖也早就湿透了。
蒲怡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果然,失恋的人都是没有脑子的。”
就这样,跑了好久好久,夏北终于停下来了,摘掉头顶的头盔,汗水像下雨一样往下低落,迷彩服已经湿透,夏北脱下装具和迷彩服,蒲怡停在夏北身后,操场的等早就熄灭了,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蒲怡看了看手机,十点五公里,借助路边渗透进来的灯光,夏北拧了拧迷彩服的汗水,迷彩服里面的体能短袖已经湿透,但是汗水还是在不停的往外冒,蒲怡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好像看到了很多人的样子,这种几乎是自虐的方式泄痛苦,蒲怡见的很多,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叫夏北的同年兵,泄起来这么厉害。
夏北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蒲怡一起,默默地回到值班地点,很自然的洗澡,把迷彩服洗完晾起来,然后坐在床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蒲怡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快洗完漱之后就躺在床上,都不用催眠,疲惫的他头沾到枕头的那一刻,就直接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蒲怡早早地就被吵醒,看着背着装具,大汗淋漓的夏北站在自己面前,看见蒲怡苏醒,夏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对这蒲怡说:“我没把她留住!”
蒲怡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昨晚夏北肯定是一夜没睡,更多的,恐怕是夏北放下了一切尊严,拼命地想挽回,但是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蒲怡起床,和夏北一起收拾好内务,这个地方是退伍兵暑假留校的地方,必须保证和军队非常接近才能够满足需求,所以夏北和蒲怡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内务,打扫卫生。
蒲怡吃过早饭,看着夏北对着早餐呆了半晌,然后去冰箱拿了一根黄瓜,咬了一口,浅浅说了一句:“吃饱了!”
又把黄瓜放回冰箱了。
没等蒲怡开始收拾,夏北就径直走向展示柜,从五十多把模拟枪中挑选出了他自己觉得最中意的一把,缓缓背在身上,然后转头看着蒲怡,蒲怡一脸无奈:“大哥,我刚吃完饭!”
夏北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眼睛瞪得更大了,蒲怡更加无奈:“行吧,行吧,我去换个衣服。”
天空乌云密布,让原本就难以忍受的高温加上了闷热的buff,蒲怡跑的很吃力,闷热的天气,只需要一小会儿,汗水就湿透了蒲怡的短袖,但是蒲怡还是奋力地追赶前面的夏北,但是夏北不知道是干了什么,越跑越快,眼看着夏北渐行渐远,蒲怡无奈,被迫选择骑车追赶,“老夏,是你逼我的!”
蒲怡把踏板蹬得飞起,但却只能勉强和夏北并驾齐驱。
骑上自行车的蒲怡,衣服湿得更加彻底了,并且蒲怡能够感受得到,浸湿衣服的,不太像是汗水,直到蒲怡看见学校的人工湖里无数的小水花激起,并且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激烈,蒲怡才后知后觉:“卧槽,下雨了!”
“夏北,还跑吗?”
蒲怡骑着车,雨点打在他的脸上,蒲怡只能一只手尽量挡着雨,另一只手把着自行车的握把,但是这种骑车的方式最大的弊端就是不好把握方向,很容易翻车;不过此时的蒲怡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变成落汤鸡而已。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蒲怡的脸上扇得很疼像是一把把的小刀,不断地划在他的脸上。蒲怡的眼睛被迎面而来的雨滴打得睁不开,费力地跟着夏北,终于,在蒲怡不知道被打脸了多少下之后,夏北停下来了,站在原地,嘴里不停地喘着气,仰起头,让雨水尽情的淋在脸上,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雨水顺着他的脸滑落,进入眼睛,又漫出眼睛,连同头盔在内,夏北的衣服已经没有任何一处是干的,夏北闭上眼睛,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夏北就这样躺着,一直躺着。
后来的整整一个星期,夏北的表现都很奇怪,白天照常工作,整理材料,联系今年入伍新兵,收文件,每一项工作都表现得很正常,但是这整整一周,他又给人一种很不正常的感觉,或许这个时候,他提出来想出去大醉一场,或者找个地方好好泄一下才是最正常的,但是他都没有选择,而是令人后怕的维系着这种表面上非常正常的状态,到了饭点吃不下饭,一个星期下来就吃了一根黄瓜,每当蒲怡把饭菜端到夏北面前的时候,夏北总是面无表情的说一句:“不饿,减肥!”
如果说白天的夏北还仅仅只是微风细浪的话,那么晚上的夏北几乎就是海啸,白天提心吊胆的蒲怡这几天每天都要陪着夏北过着和部队一样的生活,上午要陪着锻炼上肢,下午要帮着整理文件,五点钟还要陪着他出去进行体能达标,这让已经退伍快两年的蒲怡直接梦回新兵连,到了晚上,失眠的夏北更是残忍,蒲怡睡到一半就被夏北叫醒,夏北轻轻凑到蒲怡耳边:“老蒲,我睡不着,陪我出去跑武装吧。”
蒲怡终于撑不住了,坐在床上就快哭出来了:“夏北啊,你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五次了,每天跑十几公里的武装,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撑不住了。”
夏北没有强求,只是轻声言语:“我只是心里堵得慌,希望跑步能够帮我缓解缓解。”
蒲怡把被子一蒙,“今天晚上说啥也不去了。”
深夜十二点的校园,一名身着迷彩,全副武装的退伍兵在校园里跑武装,校园里没有开路灯,接着校园外的霓虹灯光才能勉强显现出他的轮廓,然而,他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像一座孤岛,云海之中孤立无援。
“慢点儿慢点儿,我追不上你!”
一声呼喊像一束光划破了这孤寂的夜晚,蒲怡费力地蹬着自行车跟在距离夏北不到十米的地方,夏北看着大裤衩,白背心,还穿着拖鞋的蒲怡,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午夜的校园,一个身穿迷彩,满身装具的退伍兵,一个气喘吁吁,却紧紧跟住前面的可怜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围着学校一圈又一圈,没有人计数,也没有人关注,因为整个校园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在梦里,唯一陪伴他们两个的,只有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残月,和很久之前的残月一样,跟着两个人,一直跑,一直跑。
3
七月的尾声,已经步入人们口中的三伏天了,温度也到达了一年之中的最高点,半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熊翊周结束了旅行,回到工作站,推开门,看见值班台正襟危坐的夏北正在看着电脑处理着文件,见到熊翊周,马上站了起来,“哟,熊哥回来了?玩的开心不?”
熊翊周一脸疑惑的看着夏北,心里却在嘀咕:不是说失恋了吗?怎么这么精神,不像是失恋,倒像是捡到钱了!熊翊周一边嘀咕一边和夏北拉扯两句,夏北也不纠缠,客气之后就又低着头继续整理文件了。
熊翊周拖着行李进入宿舍,看见躺在床上睡得死沉得蒲怡,熊翊周摇摇头,心想:这,到底是谁失恋啊?怎么失恋的人感觉没事儿,没失恋的那个人感觉像是丢了魂一样。
熊翊周叫醒蒲怡:“嘿,醒醒,别睡了!”
蒲怡一个激灵,看见拖着行李归来的熊翊周,像个孩子一样诉苦:“熊哥啊,你可算回来了啊?你知道我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熊翊周放下行李:“你过得什么日子?不是说夏北失恋了吗?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他走出来个屁!”
蒲怡对熊翊周说:“他现在就是外强中干,表面上一点事情没有,但是给他个导火索,他这枚炸弹马上就爆炸了!”
熊翊周伸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工作的夏北,熊翊周慢慢注意到,和之前相比,夏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精神,但是其实却尽显疲惫和憔悴的感觉,两边的脸颊消瘦了许多,和之前那个少年相比,虽然不是天壤之别,但是却能够一眼就看出憔悴。
“感觉夏北现在是不是就是吊着一口气,一直在逞强?”
老熊说。蒲怡轻轻点了一下头,说:“他现在就像是个火药桶,随便来点什么火星子就直接可以把它点爆炸,而且是那种一不可收拾的那种。”
蒲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爆炸。”
“怎么,你还想他爆炸?”
“他不爆炸吧,我难受,他要是爆炸了吧,我更难受!真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老熊思索片刻:“没事,至少白天还算正常,你先睡会儿,这会儿我先顶着,晚上咱们再商量。”
蒲怡点点头,然后倒头就睡了,这几天的蒲怡真的太累了,终于可以稍微睡一会儿了。
4
夜幕降临,炙热的太阳落到西边的山后面,没睡醒的星星揉着眼睛慢慢从东边爬起来,天空的主角完成更替,但是温度却还是一直居高不下,学校里的人更少了,偶尔会看见几个人影,但是更多的是空无。
“老蒲,起床了,跑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