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开门看到身后跟着一堆人的陈让站在外面,剪辑师差点吓死。随行的工作人员说,这位投资的陈总来巡视各组的工作进展——他们配音是后期,片子都还没拍,有他们什么事?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跑到他们这来。但这话,他哪好说出口。
眼下,那位投资方把工作人员都打发了,进到前面配音的地儿也不知想干什么,这诡异的情况,他除了假装没看到,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站着干什么?”
陈让朝齐欢发问。
齐欢看他那一脸理所当然,才是真的想问他要干什么。话没出口,后面剪辑师已经开始播放视频。陈让动唇似是要说话,屏幕内容开始变幻,同一瞬,齐欢以手抵唇示意他噤声。
——工作习惯造就的下意识反应,比思维更迅速。
做完动作,齐欢自己顿了一瞬,陈让倒是没作它想,很配合地闭嘴。
当下,也顾不上别的,齐欢坐到位置上,视线回到屏幕,陆续拿起摆在地上的几样道具,制造出影片内容所需的声音。
齐欢投入工作,态度专业,技术更专业。陈让静静看着,注视屏幕,更多的是在注意她。
屏幕里的光影似乎投射到她眼里,那细微一团坚毅明晰。和从前比,她变得更沉稳,更成熟,是个经历过考验后成长起来的大人,但有些东西,从来没变,也没消失。
就像很久以前,她看什么都是灿烂带笑的模样,而那时候的光,此刻仍然蕴存停留在她的眼里。
陈让用余光瞥见和她之间的距离,他们坐着同一张长凳,相隔不算远,但也不近。
齐欢配完一段声音,陈让说话了。
“刚刚那个脚踩在雪上的声音,是用这个弄出来的?”
他看着她手里特质的小道具。
“……嗯。”
齐欢轻点了点头。
“用这个,所有的脚步声都可以配吗?”
“不能,得看画面内容,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天气,甚至踩的泥不一样,声音也都是不同的。根据这些因素,要制造的声音也会有所不同。”
“是这样?那……”
莫名地,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齐欢的工作。
谈话间有人送来一袋沙子,东西太重,齐欢搬不动,剪辑师帮忙拎进来,倒进用木板临时搭的小圆池里。
才倒了一点,齐欢叫停:“这个不能用。”
剪辑师抬头:“不行么?”
“不行。”
她摇头,在小圈边蹲下,手里拈起一撮沙,皱眉,“这个太细了,不是那个声音。”
“差一点点应该不打紧……”
“不一样。”
齐欢坚持,“不用倒了,让他们拿回去吧。今天要是没有颗粒稍微大一点的沙子也没关系,可以先配道具充足的。”
好在只是练手,并不是正式工作。
剪辑师没多言,把沙袋重新拎出去。
整个过程,陈让坐在凳子上没动,看她和剪辑师讨论道具,讨论效果,看她为了自己的工作忙碌。
就在这个小工作间里,就在他面前。
齐欢心里其实是紧张的,从前一晚看到陈让开始,直至今天这一刻,她都没能真正平静。
怎么可能平静得了?
然而工作时间,她不能没有职业道德,同时也想借着专注其它事,来平复不安的脉搏,能让自己稍稍平静一些。
齐欢继续后面的配音,她和陈让相隔半肩距离坐着,尽可能板着脸,视线规规矩矩盯住屏幕,丝毫不往他那儿看。
正好配到一部经典爱情电影的经典片段,画面里两位金发碧眼的主人公说完台词,在月色下相拥亲吻。
齐欢把握节奏,制造出亲吻的音效,唇角微抿。
漫长的拥吻还没结束,在她配音过程中一直很安静不曾发出任何声响干扰她的陈让,忽然说:“这个爱情片——”
齐欢不妨他出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