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打湿了一张俏脸,打湿了衣衫几片,也湿了重生以来十二年间对许琰抱有的怨恨和疏离。所有郁结的种种,在这车厢里全部都化作了泡影。
顾长生哭了些许时候,积郁于心的情绪散尽,也是疲了。许琰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扫了两下,挪身到她旁边坐了,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又把她往怀里揽了道:“都过去了,噩梦而已。”
顾长生吸了吸鼻子,心结不受控解了,便也对许琰没了抗拒生分。她把脸往许琰怀里藏了藏,鼻音极重,仍有些哭腔道:“你要是骗我的,该怎么办呀?”
说罢眼泪又下来了,整个一孩子。
许琰看她这样,又心疼又好笑,拨了她的下巴出来,又帮她擦了擦眼泪:“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长生突然停了抽噎,想了半晌,真没想起他骗过自己什么,于是又把他脸往他怀里一藏:“万一呢?”
“不会的。”
许琰抬起手来,扶在她背后的长发之上,慢抬轻抚。见得顾长生对他流露出这般样子,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嘴角只是含着浓重的笑意,慢声道:“前世悲戚,总想着若有来生的话。如今已是来生,又怎再会走一遭前世的路……”
雪棋被许琰支到了前面的马车里,便一直不安。这不安不在于担心五皇子和自家姑娘发生了什么,而是……这车里坐着一尊佛呀!
这尊佛听说这丫头是五皇子叫过来坐的,便也没多有微词,让这丫头暂时坐了。而雪棋上马车后便小心翼翼往最角落里缩了,也不敢讲话。她也不知道这车里坐的是谁,也不敢直接瞧了,不过是一会儿瞄两眼。心里猜测着,眼前的这是谁家的爷。但她又不了解这谁家跟谁家,也就不想了,只是低头坐着。
坐了一阵,那尊佛突然开了口:“你是谁家的?五皇子为何叫你到这里来坐?”
“我是顾太师家的,四姑娘身边儿的丫鬟。”
雪棋扣着手指,低眉道:“五皇子有话要与我家姑娘说,便让我来了这里。原不知您是哪一位,可否……一问?”
听得这话,那尊佛原本微耷着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并直起身子来,盯着雪棋道:“你说五皇子在你家姑娘的车上?!”
“是了……”
雪棋气弱应着,才微微抬起头来看眼前的男子。原本脸色就沉,这会儿可更是不见温意,有些恼了。接下来也未再搭雪棋的话,自伸手撩了车窗帘子,伸头往后看了看。到处没瞧见五皇子的身影,复又缩回头来,胸前起伏大有山脉之势。
雪棋瞧着他这样子就不敢再开腔说话,便又往角落里缩了缩,祈祷早点回到自家姑娘身边儿。这外头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且都不知是什么身份地位的,要是自个儿犯了什么错把人得罪了,可要倒大霉呢!
好在,这尊佛也再没与她搭话,自往靠垫上倚了,闭着眼睛凝神静气。只等这佛再不睁眼,雪棋才依着好奇之心瞧了他一番。人是长得英俊的,只是这浑身的王霸之气未免太重了些,实在叫人不敢接近。生怕一生个气出来,喷口火就把人给烧死了。
好容易捱到了车停,雪棋便嘘出一口气来,松下绷了小半日的神经。只是这气刚嘘完,那佛突然睁开了眼睛,只是盯着她。雪棋心头一慌,忙又作势吸了一口气,表情略衰,表意道:您瞧,我又把嘘出去的气吸回来了,莫怒。
这佛懒得再多看她一眼,踩脚出了马车,一跃而下也不管后面出来的雪棋。雪棋自踩了板凳自己下去,落地后便找起顾长生来了。在人群中瞧见,便三步并两步奔过去,捏了顾长生的袖子道:“姑娘,都还好么?”
“甚好,你又坐于谁的车上?”
顾长生反手捏了雪棋的手。
雪棋转头再要找那佛时,人已经不见了,便转头对顾长生道:“我不认识来,可吓人,不知是谁家的爷……”
雪棋之所以话没说下去,那是因为她口中吓人的爷已经站在她和她家小姐面前。顾长生见来者是许璟,忙行礼道:“给三皇子请安。”
“出门在外,免了罢。”
许璟说道,而一旁雪棋的脸早石化了,这佛爷居然是三皇子?!这怎么是好,说坏话还被听到了,可要罚她?
而许璟未注意一旁的雪棋,仍看着顾长生道:“外头不比国公府,凡事自己小心些。皆是不常见的人,好坏亦都不知,小心为妙。”
顾长生一时没意会得了许璟这话里头的意思,不过还是应下。许璟再无别的话,转身要走。却在转身之前又瞥了雪棋一眼,冷声道:“你下巴掉了。”
雪棋忙把下巴收起来,见得许璟走掉,这才实实在在扎扎实实松口气。顾长生见她奇怪,便拉了她问:“你怎么了?”
雪棋表情略扭曲,小声道:“姑娘不知道,我刚才便是坐了三皇子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