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者点头:“是,是的。”
县丞生无可恋的看向师爷,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一个太原王氏,一个会稽孔氏。
都是他这个小小县丞惹不起的士族啊!
师爷深吸了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拍了拍县丞的背:“大人,大人!振作一点啊!余杭的大局还指望着您呢!”
县丞官职虽小,但浸|淫官场多年。
他知道越是急案大案,越得稳着来,且事牵两位士家子弟,他更是要慎之又慎,免得将自己砸进去。
县丞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延后再审,于是将先前师爷说得话改了改,又说一遍,说得郑重:“此案疑点重重,牵连较广,暂且将疑犯王八德押入
大牢,择日再审。”
说完,顾及到王蓝田的身份,抬眼望向堂中站得笔直的少年:“王公子,可有异议?”
“大人英明,在下哪还能有什么异议。不过,”
王蓝田拱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大人应允。”
“且说来听听。”
她垂眼看向八德:“这小仆自幼就跟在我身边,没怎么离开过,如今因疑案身陷囹圄……还请大人给我些时间,让我再陪他说说话。”
县丞拧了下眉头,这要求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凶杀案的嫌疑犯在案情审定结案前,是不能与案件相关的人有联系的。
更何况大门外还有那么多观审的百姓,若是开了先例,以后他还怎么当余杭的父母官?
他正欲拒绝,却被师爷扯了一下袖子。
师爷冲他挤眼,小声说了两个字:“卖好。”
虽说王蓝田只是太原王氏家的小辈,但若能顺势向其卖个好,于他们而言利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县丞瞬间展了眉头:“可以!不过时间不可太久。”
说着,他扬起惊堂木一敲:“退堂!”
·
衙门内已无戏看,集聚在门口的熙攘人群紧跟着也就散开了去。
人潮涌动中,立着一个颀长身影,白衫黑色长襦内垫红衬,他勾挑着剑眉,招手唤来身旁的随侍,吩咐了几句,就见随侍急急转身离开。
·
衙门大堂留下了三个值守的站在门口等着,王蓝田松了口气,抬手揉了一下额角。
客栈纠缠的小童、莫
名出现的书箱和钱匣、长街驾马撞人、医馆因急症病逝的会稽孔仪,以及县衙的逮捕令和王八德前后不一的证词……
她思及八德的状态极不佳,便打消了追问小童之死的念头,她蹲下身子,抬手轻拍王八德的肩膀,出声安抚他:“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这几日先委屈你在牢里,等……”
“公……公子!”
他倏忽抬起头,打断她的话,嘶哑着嗓子喊她,随即,挪开身子,朝她哐哐叩头,“八德真没有杀人!公子,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八德不想死!”
他情绪激动,磕头力度之大,两三下砸的额头青紫,速度之快,连王蓝田立刻伸手去拦都没拦住他。
王蓝田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境,或许是怒、或许是哀、或许是怜,更或许是怒大于哀大于怜。
她有种怒其不争的悲哀感,平日里教他的那些,一遇急事全抛之脑后,只知下跪磕头,她从牙关里咬出三个字:“王八德!”
闻得这一声喊,王八德磕头的动作一僵。
王蓝田见机扣住他的肩膀,神色微沉:“别我还没把你捞出来,你就自己把自己糟践死了!”
王八德瘫跪在地上,双撑着地,额上顶着淤青色的包,脸上挂着斑驳的伤痕,涕泗横流:“公子,八德真的不想死。”
声音凄婉哀绝,闻者欲落泪。
“不想死就好好养伤,我定全须全尾的将你带出来的。”
她从怀里拿出方帕子,捂
住他的嘴,“把脸擦干净了。今日教你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