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在此刻,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我是管不了你了。”
他苦涩地说,摇了摇头。
泰伦斯微笑起来,拍上父亲的肩膀。“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他说,“无论如何,请您相信我吧。”
如同春日的绵绵细雨,“自然之春”
无声地浸润土壤,唤起三尺之下埋藏的种子。
在帝国军方的报告中,他们是掀起动乱的匪类。在帝国平民茶余饭后的谈话间,他们是制造骚乱但又与大部分人没多少关系的异种革命军。在越来越多的、汇入这支队伍的兽人之中,他们被称作兽人解放运动的先行者。有组织有纪律的串联在荒郊野外进行,依然存在的零散部族被连接起来,从分散的小点变成一张遥遥相望的网络。
德鲁伊为他们带来远方的消息,地下城在帝国各处的暗探网络与义军互利互惠,交换着彼此的信息。救回的老弱病残被安置在安全的部族之中,即便人类帝国的版图已经与整片大6重叠,依然有一些属于自然的区域不为人所知。
帝国为此相当心烦,以往分散的闹事者被组织起来,变得油滑如泥鳅。奴隶被带走,传单与各种痕迹被留下——这些家伙来时悄无声息,走后却声势浩大,务必要让当地居民知道生了什么。他们边打边逃,边跑边宣传。这斗争的规模没有大到能激起民愤,又没有小到可以视而不见。
自然之春没有被扑灭,反而在四处驱赶之中,愈演愈烈。
泰伦斯终于成功用故事和承诺喂饱了孩子们,他们像一群得到食物的小狗,心满意足又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三步并两步走进帐篷之中,却有个小尾巴也跟了进来。小侄子赛维尔并不吭声,也不肯走。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泰伦斯叹了口气,坐到毡床边上。
“跟到你答应为止。”
赛维尔板着脸说。
泰伦斯不理他。
没多久少年便沉不住气,再度开了口。“就让我也去吧!叔叔!”
他央求道,“我也想跟你去救同胞,杀人类!”
“喂喂,我还在这儿呢!”
毡床上的伤员啼笑皆非道。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啊!”
赛维尔气呼呼地指着打绷带的纯人类怒道,“一个人类为什么要混进兽人解放军?”
“人类有好有坏,我怎么教你的?”
泰伦斯无奈地说,“路德维希先生是我们重要的同伴,而你,你太小了,还没有准备好。”
“我已经可以独自打猎了!”
赛维尔昂起头,展示他两根手指粗的牛角,再度指向床上苍白瘦弱的人类,一脸嫌弃地说“我一只手就能把这只弱鸡打翻,为什么他能上战场,我不能?喂,你到底受的是什么伤,这小伤口看上去根本不是任何武器打的吧?”
“哦,我下台阶的时候没站稳,摔下来磕到头了。”
路德维希诚实的说。
“天啊,磕到头!”
兽人少年叫了起来,“我六岁的小妹妹都不会随便摔倒了!你这幅样子能拿得动什么武器啊?”
“我用笔作战。”
路德维希好脾气地笑了笑,扶了扶他圆圆的眼镜。
“用笔怎么打仗?”
赛维尔皱眉道,“你骗小孩子呢?”
“路德维希先生的笔胜过一只军队。”
泰伦斯认真地说。
路德维希是一个画家。
他负责制作“自然之春”
的宣传画,有时铤而走险,在活动现场留下大幅涂鸦。路德维希为兽人解放运动留下的画作与他以往创作的大不相同,为了度舍弃精准度,要是将这些画作放到画廊去,多半会被人嘲笑偷工减料,难登大雅之堂吧。
这些画并不沉重,并不慷慨激昂,恰恰相反,它们让人捧腹大笑。粗俗有趣的讽刺画与带着黑色幽默的漫画被留在“自然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