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雅冥顽不灵。
“见学生弱质就避之不及,生怕连累了他。如此胆小怯懦,能教会我什么?”
“人无完人,你这样挑三拣四,再请一百个先生来你也有话说。”
“那就先请一百个来,若是请先生不易,你也无须勉强自己,了不起我自学就是了。”
韩娘闻言气歪了嘴。
“我原不知姑娘是文曲星降世,还可以无师自通。”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蓝雅坦言。
至少在飞龙谷中,尚没有人能如她一般在十二岁时徒手杀端了野狐狸窝。于搏杀一技上,她的确天赋异禀。
“你要学的是琴棋书画,不是上阵杀敌。难不成把桑丘祖师爷请下来,你便称心如意了?”
蓝雅瘪了瘪嘴,心道只要你请得来,姑奶奶就气得走。
韩娘不与她理会,过了三五日,亲自捉刀给她梳洗打扮。
因着韩家铺子的便宜,蓝雅的柜子里不缺衣衫。
韩娘捡出一双云头履,配了身秋香小襦搭红石榴裾,强令丫头换上。那裙上绣着秋菊白露,落英缤纷,将蓝雅原本阴郁的气质染上几分艳丽,平添鲜活。她又挑出一根素银簪子并一根带,在蓝雅头上绾了个堕马髻。
出门前照照铜镜,韩娘颇为惊艳地摸了摸她右眼下的泪痣。
“你这是天生的?我原先还以为是画的。”
铜川有许多女子都爱在眼下点一点朱砂,名之“泪妆”
,多因是濡慕当年铜川第一美人慕容程氏的风采。可有谁知,这“泪妆”
原是她父母在家时一点趣意,被慕容程氏学去,矫揉造作罢了。
蓝雅轻笑,丹凤眼里促狭如刀。
两人收拾停当之后,撑起油伞上街。转过几条深巷,走到境沅坊外。
临街有水道,小舟轻摇。乌蓬停在青瓦白墙间,烟水渺渺,如同回到春寒时节。
慕容家的先祖建城时,特凿了明渠,引一支天倾河水入城。
城中水路交接,坊市串联成网。河水自东北角境沅坊流回天倾河,城中人吃水、出游,皆用此中活水。秋来汛期已过,水位落下许多。
水道对面是迁安坊。某个院子中伸出的几只梧桐枝。
蓝雅看得出了会儿神,等走到文津学堂门前,却见她方才一路想着的那人正坐在学堂上。
正堂前供着一尊文曲星画像,两边挂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
,“好之者不如乐知者”
的楹联。廊下至院墙边栽着几杆翠竹,篱笆圈出一块秋菊丛,秋雨过后,愈加萧疏淡雅。
孙临泉穿着月白裳衫,青丝墨由一根灰白幞头系在头顶。伏案提笔,书卷在手,玉骨扇别于腰间,天生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蓝雅额头青筋暴起,转头问韩娘“铜川的教书匠都死光了吗?”
“没有。不过敢教你的只剩这一个了。”
韩娘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别灰心。玉先生虽然年轻,毕竟饱学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