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我之前就说过,这起案子没看上去那么简单。现在出现的状况:赵星一个人被放回来,以及他受到了极度的惊吓,都证实了一点——这不是一起单纯的绑架案。冷春来绑架这几个孩子,是另有目的。”
几个警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想不通冷春来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片刻后,陈娟打破沉默,说道:“光是想应该是想不出答案来的,总之今天我会随时跟苏静联系,必要时去一趟他们所在的医院,直接跟心理医生沟通,如果赵星的问题不大,就对他进行询问。目前来说,他是我们最大的突破口了。”
南部新区。靳文辉、韩雪妍、梁淑华、余庆亮、陈海莲、邹斌六个家长和三百多个帮忙寻找孩子的人一起,在本地区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按照赵士忠之前部署的方案,搜寻重点是农村自建房、长期空置的仓库、门面房和独栋别墅。里面有人的,就说明原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提出能不能进屋看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配合,一是为了避嫌,二是能共情丢了孩子的家庭。少数不愿意配合的,经过说服或经济补偿后,也同意了。
空置的房屋用类似的方法处理。先是打听业主的身份和联系方式,然后拜托他们把门打开来看一下。遇到不同意的,仍然采取讲道理和给补偿的方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户主,在听到对方打算报警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只好让众人进屋查看。如此一来,就几乎每一户都能入内了。
然而,搜寻行动从早上八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整整十个小时,覆盖范围包括了整个南部新区,总共搜寻了几百套房屋和建筑,最终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徒劳无功和疲惫不堪带来的无力感,严重影响了搜寻队伍的士气。消极倦怠的情绪席卷众人,当有人问“明天还要继续找吗”
,除了那六个家长之外,其他人几乎都缄默不语。
苏静家族企业的员工意识到,是否继续寻找,需要请示董事长,于是派代表致电苏静的父亲。苏董事长权衡之后,认为在外孙已经回来的情况下,似乎没有理由再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搜寻了,毕竟企业要运营,一大半员工都不在岗的状态,不能成为常态。于是做出指示——所有员工明天照常上班。
苏静家族企业的人,占了搜寻队伍的一大半。他们都不继续找下去了,赵从光公司的人也只有止步于此。而三个家庭的亲戚朋友,显然也不可能每天都不工作,帮忙找孩子。所以搜寻队历时一天,就宣布解散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浪费一天时间而已,但是对于三个没有找到孩子的家长来说,他们的绝望、悲哀和心力交瘁,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第二十六章心理医生的诊断
赵星一家——除了去公司处理工作事务的赵从光——在意大利餐厅吃完午餐,已经过了中午一点,随后驾车前往之前预约好的私立医院。和人满为患的公立医院不同,这家高端私立医院内没有太多病人,原因自然是高昂的医疗费,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的。但是相应的,高消费能换来最优质的服务。苏静之前预约了价格最高的体检套餐,拥有全程不用排队的特权和专属服务。一个漂亮的接待员全程伴行,为赵星提供体检指导。
在经过全身CT扫查、心电图、彩超、内外科检查、眼耳口鼻检查等一系列体检流程后,就是去心理科做心理测试和精神方面的检测了。体检的结果通常是一周左右出来,但是这家私立医院的专属服务,可以在两个小时内出体检报告。
心理科的专家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士,叫欧阳琴,以前跟蒋岚在同一所大学任教,是关系很好的同事,后来被这家私立医院高薪聘请为心理科主任。蒋岚今天上午已经把孙子赵星的遭遇和情况跟欧阳琴大致说了一下,欧阳琴说,她需要跟赵星当面沟通交流,并用心理测评仪检测,才能做出综合判断。
蒋岚带着赵星在心理科的诊断室见到了欧阳琴,两人寒暄了几句,欧阳琴又面色和蔼地跟赵星打了招呼,之后让蒋岚及家人在VIP休息室等待,她和赵星单独交流,并告诉蒋岚他们,要做的测试有好几样,可能会耽搁比较久的时间,需要他们耐心等待。
于是苏静和公公婆婆坐在窗明几净、有沙发和茶几的VIP休息室等候,这里提供免费的咖啡、果汁和茶饮。等候期间,苏静接到了陈娟打来的两次电话,都是表示关心,并询问赵星是否检查完毕。苏静说身体检查结束了,但心理测试耗费的时间会比较长。
五点左右,陈娟和何卫东来到这家医院,在休息室见到了苏静及家人。这时赵星进入心理诊断室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还没有出来。体检报告倒是提前出来了,身体机能和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现在就等着心理检测结果了。
六点钟,诊断室的门终于打开,欧阳琴和赵星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坐在对面休息室的苏静和陈娟等人一起上前询问结果,欧阳琴说:“这样,请两位家属到办公室来,我跟你们聊一下孩子的情况。”
她望向陈娟和何卫东,问:“你们两位是?”
“我是高新区刑警队的队长陈娟,这是我的同事何卫东,我们目前是这起绑架案的主要负责人,一方面想了解一下赵星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想问他一些相关的问题,可以吗?”
陈娟说。
欧阳琴迟疑了一下,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要不两位警官也一起吧,我跟你们谈一下赵星的情况。”
陈娟和何卫东点了点头,跟苏静和蒋岚一起进入诊断室,赵士忠在休息室陪伴孙子。
几个人都坐下后,欧阳琴说:“我刚才通过交谈、询问、观察和心理测试等各种方式,再结合心理测评仪的诊断结果,得出的结论是,赵星在经历绑架事件后,出现了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具体的表现有以下几点:一、回避和麻木类症状,他竭力想要回避创伤的地点或与创伤有关的人和事,不愿回忆起与创伤有关的事件细节;二、创伤性再体验症状,主要表现为他在思维、记忆或梦中不自主地反复涌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或内容,也出现了严重的触景生情反应,甚至感觉创伤性事件好像再次发生一样;三、警觉性增高症状,表现为过度警觉、惊跳反应增强,激惹性增高及焦虑情绪。”
蒋岚一边听一边点头:“对,星星就是这几种表现,回来之后就有点呆呆的,不愿多说话。问他一些关于绑架案的事情,他就表现得焦虑和易怒。另外就是关灯之后,出现可怕的幻觉。”
“这一点,正是我要重点告知你们的,”
欧阳琴说,“我可以肯定,赵星在被绑架的这几天内,受到过非常严重的惊吓,而且是在黑暗环境中。他现在非常怕暗,还非常怕‘鬼’。发生这件事之前,他并不这样,对吧?”
“是的,我儿子属于那种胆大又调皮的男孩子,喜欢冒险和挑战,我一直觉得,他胆子比一般人大。”
苏静说。
欧阳琴左手托腮,思忖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认为,绑架犯故意惊吓过他,而且使用了非常规手段。因为你说赵星的胆子一向很大,那么普通情况下,他不可能被吓成这样。”
“欧阳主任,您说的‘非常规手段’,是什么意思?”
苏静问。
“举个例子来说吧,一个胆子大的人,被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内,可能会感到有些恐惧,但不会害怕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恐惧感反而会逐渐降低。因为人能够适应黑暗和恐惧。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了,不会再觉得有多可怕。但是,这是在正常情况下,也就是不发生额外刺激的情况下。如果这一过程中发生了出乎意料的特殊状况,就另当别论了。”
欧阳琴说。
“您说的‘特殊状况’,具体是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