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卫呼了一口气,给二胡重新拧上一根弦,咿咿呀呀地又拉了起来──《北京的金山上》,老掉牙的曲子,很欢快。
……
吃饭的时候冯陈说一会儿咱们得出去一趟,我联系好了一个大夫,给你瞧瞧腿。
楚卫埋头吞饺子,一口一个吞得很香,含含混混地点点头,行!
冯陈反倒愣了,你今儿个怎麽这麽痛快?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耗子不是进去了麽?楚卫还是没抬头,含含混混地回答,嘴里还叼著半个饺子,腊八醋顺著嘴角往下流。
哦。冯陈仍然发愣,楚卫的消息快得吓死人。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毕竟耗子是被赵四弄进去的,楚卫既然能搭上赵四的线,也就不难知道这消息──何况,这种消息在道上一向传得很快。
楚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饺子,终於抬起头,看看冯陈的盘子,“你吃不下?”
嗯,你吃了吧。冯陈把盘子推了过去。
楚卫一点不客气,捞过盘子全倒进了自己的大海碗里,埋下头,一口一个地往下吞,风卷残云一般。
冯陈忍不住笑,到底咱俩谁是刚放出来的啊?
楚卫瞬间就吞下去了一大盘的饺子,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摸著肚子打了个饱嗝,不瞒你说,我这几天还没吃上一顿饱饭呢。
冯陈忽然胸口一紧,想起了那张5000元的收据,想起老雷说‘楚卫这家夥算是够仗义’,想起头天晚上楚卫一直给他夹牛肉自己却几乎一口没动……
冯陈背对著楚卫蹲下了身,“楚卫,上来!”
“干吗?”
“我背你,看医生去!”
下9
大夫说楚卫的腿问题不大,就是耽误了治疗,有点麻烦──伤筋动骨一百天,本应该好好休息不能活动,怎麽这点常识都没有呢!这是要留下後遗症的!
从大夫那儿出来冯陈很郁闷,你不说你是‘正经医科大毕业的’麽?怎麽搞成这个样子!
楚卫趴在他背上,嗤地笑一声,我那是吹牛呢,你也信?
冯陈不说话了。
已经是深夜了,街道上人很少,冯陈要去开车,楚卫说,再走一段吧,好舒服。
冯陈於是继续往前走,路灯把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直背过了一条街,楚卫说,累了麽?累了就说话。
冯陈摇摇头,扭脸看了一眼,你给我擦擦汗吧,我衣服兜儿里有面巾纸。
楚卫掏出自己的手绢给冯陈擦起来,纯棉的布料擦在脸上,肥皂的味道一直沁进心底。
冯陈一直把楚卫背回了小院。
楚卫赖在背上不肯下来,好舒服,就让我再趴一会儿,就一会儿……就那麽睡著了。
冯陈把楚卫放倒在床上,拧了一把热毛巾,楚卫?醒醒,把衣服解开,擦擦身子再睡。
楚卫不耐烦地挥挥胳膊,好麻烦,你替我解吧,我困死了。
冯陈一把把热毛巾砸在了楚卫的脸上,自己来,小爷我侍候不著!
说著话冯陈走出了院子,院门口的老槐树开满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淡淡的花香钻进鼻子,忽然想起小时候,姥姥做的槐花饼,冯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早上,楚卫醒来的时候,院子里满是油烟,冯陈兴致勃勃地捧出一大盘黄不黄黑不黑的东西,“给你吃个好东西!保证你爱吃!”
槐花鸡蛋饼,冯陈夜里爬上树一串串地摘下的槐花,用清水泡了一夜,按照儿时的记忆做出来的东西,卖相不大好看,有的地方不够熟,有的地方已然成了炭。
楚卫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细细地嚼,细细地咽,一大盘饼,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