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多久,楼倾城就给半抱半拖的进来了,两个侍卫把他往地毯上一放,就退了下去。倾城同楼何似对上一眼,跑到他身边搂住胳膊,大眼睛忽闪忽闪。
那使者眯起了眼睛,举了举牙箸道:“你就是楼倾城?”
倾城扁了扁嘴,道:“不是我难道是你?”
那使者先见过了楼何似表面的老实,这次却突然出来个牙尖嘴利的,登时一口气给堵在嗓子里,脸色难看之极,半天才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孩子。”
楼倾城撅了撅嘴,道:“那又怎么样,你看不过去?”
那使者冷冷道:“我倒没有看不过去,只是贵国好气度,居然一直养着你。”
白弁星淡淡道:“他既是楼何似的兄弟,留着自然有用处,不劳阁下费心。”
那使者轻笑了一声,道:“国师不要忘了,我们和议的对象是宝物,而不是楼何似,照我来看,这楼倾城倒是更有前途。”
两方气氛渐紧,楼倾城紧紧抓住楼何似衣服,轻轻捅了他两下。楼何似微微点头,眼角往上一扫,突然见那使者阴冷目光,垂在桌子下的手轻轻一动。
楼何似一把抱开倾城,侧身避过一道细如牛毛的微光,突然倾城痛呼了声,道:“哥哥!”
楼何似一惊,只觉得臂上小手一紧,然后突然松开,落了下去。他反手一抱,将倾城整个接住,跌坐在地上道:“娃娃?娃娃?你怎么了?”
他这一惊吓不小,只听怀里的孩子喃喃道:“哥哥…好痛……”
楼倾城死咬着唇,痛的全身都蜷缩起来,小手使劲拉扯他的衣服。楼何似急道:“娃娃?你是不是被射中了?娃娃?”
倾城喘着气,用力的摇头,道:“不是…哥哥好痛……”
楼何似心念闪动,不由得大惊,不是这么巧,倾城就要在这时长大了吧?如果光是长大倒无所谓,但是倾城化形时恢复了雪白,是长老再施法变成乌黑。现在小成年,万一又变回雪白……
白弁星突然站起,冷冷道:“这孩子病发了,我带他回去罢。”
刚要迈出席来,突然那使者也站了起来,眉毛一动,道:“不知他得的是何种病症?在下医术虽浅,也可勉强一观。”
白弁星瞳孔紧缩,道:“不用劳烦阁下……”
那使者立即道:“这怎么能说麻烦,国师大人太客气了。”
双方僵持之间,只听一声尖叫,楼何似怀中一阵白光爆起。
怀中小小的身躯缓缓的舒张,粉嫩可爱的小脸化成绝色的容颜,白衣曳地,雪发如瀑。
顿时满殿的人都静止在原地,一时偌大的殿堂中,竟无一人发声。
楼何似眼神蓦的阴冷。
一丝阴风滑过窗子的缝隙,吹的一枚烛光幽幽一摇,坐在几后的大臣打了个寒战。一个半透明的黑影在他背后现了一现,又收了回去。
白弁星与那使者都感到了不对,各各后退了一步。楼何似垂眸,整个地面缓缓都浮起了一阵黑气,突然雕花红漆扇门哐啷一声巨响,被风猛的吹开,用力撞在墙上,殿堂里几十朵烛光齐齐一晃,全部熄灭。
满室黑暗中外面月光照进,映在两位少年身上,拖曳出淡淡剪影。楼何似颊边乌发长长的垂下来,将左眸遮了一半,露出里面一点星光,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七月半……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不佳的时日。但对天命师来说,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
七月十五,万鬼人间!
血痕
楼何似脚边的一圈地毯突然猛的爆起,轰然巨响中撕成碎片。大殿中石沙飞溅,砸在木质几面上,留下一个个凹洞。所有门窗都疯狂的撞击墙壁,咯啦数声,或断或碎,残缺的红木窗格散落满地。
地下一声嘶哑的长鸣,石碎地裂处,蓦然探出一个水桶般大的腐烂鸟头来。黄白的头骨露着,上面粘着腐肉,眼眶是深深的两个黑洞。
座上的群臣全部都站了起来,勉强镇定着慌忙躲避。御前侍卫将那皇帝层层护在身后,人人都拔出了刀剑。白弁星与那使者神色各异,只是垂下的手也微微有了动作。
突然两声巨大裂响,又有两颗同样巨大的鸟颅钻了出来,一左一右,分别歪着,左边的鸟颅只有左眼窝,右边的只有右眼窝,漆黑的深洞直盯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头颅的另一面只是一片黄白的骨面,居然没有任何眼珠存在的痕迹。
众人喧哗之间,楼何似眉头一皱,厉喝道:“少给我偷懒,全部出来!”
乒乓当啷数声巨响,七八张红木几全部被掀翻,瓜果滚了一地。大门右面的墙塌了一大块,山般的砖石一股脑塌落在地上,滚的到处都是。地下又窜出了六只鸟颅,晃着长长的腐肉脖颈,嘶哑的叫着。有的鸟颅缺了上喙,有的缺了下喙,有的脖颈极长极长,有的却很短,只在两人旁边游走着。随后原本就有裂缝的地面轰然隆起一个小山包,然后小山包又猛的往上一拱,带着腐烂羽毛的鸟身出现,然后两条长腿也迈了出来,巨大的骨爪深深的勾入地中。
白弁星缓缓负袖,并未轻易出手。那些大臣更是退后成一团,顺便将那皇帝紧紧围在中间。兽族使者袖子背在身边,突然出声讥笑道:“贵国上下居然无一能人,能出手解一个孩子的法术。”
他话音刚落,那只缺了左眼窝的鸟颅尖嘶一声,猛的向他啄去!嘶啦一声,袖子去了半截。楼何似一手抱起倾城,喝道:“全部给我动手!”
九只鸟颅各各一晃,全部暴动起来。一只颅骨从左至右闪电般绕了过去,正对准了白弁星,突然又一只从下面钻了出来,冲着那皇帝的面,凄厉的长嘶了一声。楼何似再掐法诀,额上微微冒汗,低声道:“七月之夜,万鬼聚集,起!”
一阵阴风猛的刮进大殿,众人面前突然多了许多幢幢的影子,然后这些影子渐渐聚集起来,摇晃着化成各种各样的腐烂形体。这些怪兽在化形完成以后,各各一顿,然后疯狂的向殿内以及殿外聚集的人扑去。一时飞沙走石,烟尘漫天,喊杀救命之声遍地,更是谁也见不着谁了。楼何似抱紧倾城,再掐法诀,眨眼间奔离现场。
一直遁到宫外,街道上也还不算寂静,也有少许行人。楼何似拣僻静的地方继续狂奔,额上汗珠细密,发上的髻给打散了,长发披落下来。他毕竟还未成年,今天借了特殊日子的力量,实在也脱力了。
突然眼前白影一闪,白弁星端容整袂,出现在前面的巷子中。楼何似猛的刹住脚步,咬牙瞪着他。只见白弁星神情清冷,轻轻一飘就伸手抓了过来。
楼何似侧身避开,手里擎出短刃来。只可惜这时候的楼何似万万不是白弁星的对手,短刃给一把拂开,扣住了右肩一压,登时整个人动弹不得。楼倾城从左臂中滚下去,给他一手接住。
楼何似既急且怒,用力一挣,挣脱不得。白弁星淡淡道:“楼何似,莫要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