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台上孤伶伶站着一个女子,女子一身单薄的青色衣裳,裙裾翩然欲飞,仿佛一只蝶在花丛飞舞。
女子唱的是蓬莱山下广为流传的小调,清亮悠扬的声音里别有一种苍凉味道。
女子似并未看到墨十三和小鬼到来,唱过这一首,突然拔高声调,唱起乌余之音,歌声愈发苍凉,小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嘴角一抿,以不可思议的身形拔地而起,箭一般往歌台射去,袖中剑直直逼向她的脖颈。
女子长长尖叫,无比凄厉,墨十三情急之下抡起鞭子打向他小小的身体,小鬼在空中变幻身形,墨十三大吼一声,“住手,不准滥杀无辜!”
鞭化为无数条青蛇,纷纷纠缠上来,小鬼只觉呼吸不畅,放弃努力,飞身而去。
女子满脸苍白,轰然跪倒,匍匐在地上颤抖不停,泣不成声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手下的人乱动手,墨十三颇为尴尬,敷衍两句,沉声道:“姑娘,你是乌余人吗?”
女子擦了擦泪水,默默点头,墨十三思前想后,到底还知道此时危机四伏,把带女子回去陪阿懒的心思硬生生掐死在摇篮里,沉声道:“姑娘,我叫墨十三,你要有空,以后回乌余找我吧。”
女子茫然看着他,眉间的忧伤和清丽的容颜结合,有难以忽视的美,女子咚咚咚嗑了三个响头,呜咽道:“殿下,您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吧。
奴婢受您大恩,又和您说上了话,肯定会被送到北州的军营,只有死路一条啊!”
墨十三奇道:“怎会有这种事情?”
女子用力点头,“官爷怕我们做奸细,向着你们,上次有个姐妹陪过一个侍卫,第二天就被送走了,听说还没到军营就被人做死,死的时候下身血流不止,实在太惨了!”
墨十三气得浑身发抖,翡翠人做事果然龌龊,既要源源不断送歌姬来,送来又畏她们如虎,连可怜的女子都容不下,实在可恶!他脾气上来,天王老子也不管了,大吼一声,“你跟我来,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你!”
女子慌慌张张下来,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刚走上那条小径,见到前方一个白袍女子笑微微地倚门而立,心头一紧,疾步上前伏于她脚边,不发一言。
墨十三也还知道自己太过鲁莽,不敢接触那温柔如水的目光,指使好脾气的铁萁去叫曹韩城来,好好安顿这个女子,女子轻声道:“多谢殿下、多谢皇妃,奴婢姓林名青青,是乌余林宰相的家仆之女,殿下若是回乌余,青青誓死跟随!”
云韩仙心头一动,淡淡瞥了墨十三一眼,手又开始痒痒,墨十三苦着脸自动自觉把耳朵送上来。
“扑哧”
,那个没眼色笑场的当然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小鬼,墨十三脸一黑,瓮声瓮气道:“小鬼,你可知错?”
小鬼哼了一声,缩到强大的保护伞云韩仙身边,墨十三这次却不吃这一套,厉声道:“你不是小孩子,不要装出那副可怜样子,见人就杀,连主子的命令也不听,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如果还想要阿懒的命,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小鬼欲跟他顶两句,云韩仙摸摸小鬼的头,朝他露出安抚的笑容,小鬼反正跟这种蛮人没什么好说,气焰顿收,拉着云韩仙的手哼哼唧唧,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墨十三火冒三丈,“阿懒,你喜欢孩子赶快生,别跟这家伙胡混!”
云韩仙浑身一震,求救般看向身后,铁斗避开她的视线,招呼匆匆赶来的曹韩城把林青青领走。
曹韩城笑容满面道:“原来殿下和皇妃都喜欢乌余的歌,早说明白不就成了,下官把京城的歌姬都找来了,就怕亡国之音污了殿下和皇妃的耳朵,不敢要她们唱。”
林青青脚步一顿,泪又落了下来,凄然看向墨十三,墨十三冲她郑重点头,仿佛明白她的交托。
小鬼斜眼看着,脸上突然浮现出不合稚嫩面相的冷笑,云韩仙长袖拂过他眼前,向他轻轻摇头,他冲她做个大大的鬼脸,灿然而笑。
这个聪慧淡定的美丽女子,他喜欢。
“阿懒,林青青是你的故人呢,你怎么不去相认?”
夜深人静,两人躺在床上絮絮低语,墨十三终于问出来。
云韩仙沉吟半晌,附在他耳边悄声道:“记住,这个世上,能全心信任的只有你我而已!”
“你怎么能这么说?”
墨十三有些负气道:“你让苍老他们听了心里怎么想!”
云韩仙轻轻叹息,不再开口,缩在他胸膛倾听那如雷的响动,墨十三将她抱紧了些,讷讷道:“阿懒,我没有怪你,只是我觉得,如果做朋友不能全心全意,即使事情做成也没多大意思。
你就看看翡翠皇帝,他猜疑这个猜疑那个,最后众叛亲离,自己一心培植的儿子也一心要结果他,人活到这个份上才叫没趣呢!”
云韩仙懒洋洋地笑,决定顺其自然,让他这难得的品质得以保留,墨十三则是当自己难得地说服了伶牙俐齿的阿懒,热血一沸腾,当然得做些快乐的事情来庆祝。
云韩仙由着他细细地吻,小心翼翼道:“十三,不生孩子不行么?”
“当然不行!”
墨十三反射一般回答,心里咯噔一声,开始勇往直前地钻牛角尖:不跟我生孩子,难道想跟那人生,没孩子就好跑路是不是……
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云韩仙用力闭上眼睛,将一滴泪吞入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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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1
从丝竹之声开始,到四个兵卒血淋淋的人头结束,翡翠朝对燕国使者的诚心“欢迎”
暂时告一段落,紧锣密鼓地进入实质性的商谈阶段。
两国商谈第一步是递交特制的燕书,开创燕书的是墨征南之父。
作为一个崛起中的强国,墨征南之父对繁文缛节不屑一顾,用燕国的厚制纸张随意写上几句客气话了事,还是随行的燕国官员随机应变,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官话,好歹全了翡翠的脸面。
其实,从墨征南开始,燕书已包括了两国商谈的所有内容,随着燕国的日益强大,墨征南提出的要求一次比一次无理,如果在朝会提出,势必掀起轩然大波,别说以社稷为己任的朝臣会抵死反对,就连皇上也脸上无光,愧对先祖和翡翠百姓是小事,若此风一长,翡翠还不成了香饽饽,谁都能啃一口。
所以,燕书内容不过问候祝贺等一些官样文章,真正的重头戏在两国私底下的接触。
在众多奏折催请之下,朝会停了多日后终于重开,太子一身素白,正襟危坐在金銮殿龙椅下方的汉白玉龙首处,一扫以前的畏缩之态,目光森冷如出鞘的刀锋,凛然有王者之势。
这些天的练习到底还是有用,樊篱最先跨进门,心中掠过这个念头,向太子投去赞许的眼神,肃然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