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虽然顽劣,但对下人一直很客气,从没有过这么大的火,盛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站了起来,对管家递了一个眼神,管家连忙将手一摆,带着下人齐刷刷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了,安静得如同一个坟墓。
朱颜独自坐在深深的垂帘背后,一动不动。低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又想,心里乱成一团,又悲又怒,忽然间大叫了一声,反手就拿起枕头,一把狠狠地砸在了镜子上!
瓷枕在铜镜上碎裂,刺耳的声音响彻空洞的房间。她放声大哭起来——是的,师父居然放话说,等着她来杀他!好,那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来的!
朱颜扑倒在床上,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觉得心头的沉重略轻了一些,这才抬起头,胡乱擦拭着脸上的血,咬着牙——是的,报仇!一定要报仇!她手指下意识地在枕头下摸索着,摸到了那一本薄薄的册子,用颤抖的手将它翻开。
开篇便是熟悉的字迹——&1dquo;朱颜小札”。
古雅的字如同钉子一样刺入眼里,令她打了个冷战。朱颜忍着心里的刺痛,飞快地将册子翻到了最后几页,手指停在了&1dquo;千树”那一页上——是的,就是这个咒术!如果那时候她学会了这个,渊也就不会死了!
她停在那里,反复看着那一页,手指一遍遍地跟随着册子上比画着,将那个深奥的术法一遍遍地演练,越画越快——如果不是因为她坐在榻上,并未足踏土地,无法真正汲取力量,相信此刻整个赤王府行宫已经是一片森林了。
然而学着学着,她的手指忽然在半空定住了,一大颗眼泪滚落下来。
是的&he11ip;&he11ip;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用呢?渊已经死了,她就算将千树学得再好,也无法令死去的人复活——现在学这个有什么用?应该要学的是&he11ip;&he11ip;对了!这册子里,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她心里一动,急急地将册子又翻了一遍。
手指颤抖地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了手札的最后一页。那里,本来应该是记录着最艰深强大的最后一课的位置,翻开来,上头却只有四个字:星魂血誓。
朱颜心里一振,擦去了眼泪,睁大了眼睛。
接下来,师父详细地记录了这个术法的奥义——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他们的魂魄都对应着天上的星辰。而这个术法,便是以星辰作为联结、以血作为祭献,通过禁忌的咒术,将受益者的生命延长。
这个咒术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只要对方死未久、魂魄未曾散尽,甚至可以点燃黯星,逆转生死!但与之相配的,则是极其高昂的代价:施术者要祭献出自己一半的生命,来延续对方的生命。
下面有蝇头小楷注释,说明此术是九嶷最高阶的术法,非修行极深的神官不能掌握,一旦施行,可以&1dquo;逆生死、肉白骨”,乃是&1dquo;大违天道之术”,&1dquo;施此术,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祸”,&1dquo;若非绝境,不可擅用”。
她一目三行地跳过了那些严厉的警告,直接看了下去,即便是这样触目惊心的警告也丝毫不能减弱她的满心欢喜——太好了!只要她学会了这个术法,岂不是就能用自己的命作交换,将渊从黄泉彼岸拉回来了?
朱颜一阵狂喜,迅地翻过了这一页,马上又怔住了。
这最后的一页,竟然是被撕掉了!
那一刻,她想起了在苏萨哈鲁的金帐里,他最后拿回了这本册子撕掉最后一页的一幕。是的,他对她倾囊以授,却独独将星魂血誓给拿了回去——难道他早就预见到了会有今天?他为什么会料到有今天?
朱颜怔怔地对着手札看了半天,忽然出了一声烦躁的大叫,一把将那本册子朝着窗外扔了出去——是的,不管用!什么都不管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法子可以把渊救回来了!
忽然间,她听到窗外有簌簌的轻响,如同夜行的猫。
&1dquo;谁?”她正在气头上,抓起了一只花瓶,&1dquo;滚出来!”
窗被推开了一线,一双明亮的眼睛从黑暗里看了过来:&1dquo;我。”
&1dquo;怎么又来了?”朱颜没好气地将花瓶放了回去,瞪了窗外那个孩子一眼,声音生硬,&1dquo;我不是说过了谁都不要来烦我吗?”
苏摩没有说话,只是轻灵地翻过了窗台,无声无息地跳进房间里,将那本小册子交给了她:&1dquo;别乱扔。”
然而朱颜一看到封面上熟悉的字迹,心里就腾起了无边无尽的愤怒和烦躁,一把将那本书又狠狠地扔到了地上:&1dquo;拿开!”
那个孩子看着她狂的样子,只是换了手,将一个盒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1dquo;什么?”朱颜定睛一看,却是那个熟悉的漆雕八宝盒。然而,里面却不光是糖果,也有各种精美的糕点,满满的一盒子,琳琅满目,香气扑鼻。苏摩将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抬起眼睛看着她,小声道:&1dquo;吃吧。”
&1dquo;说过了别烦我,没听见吗?”朱颜一巴掌就扫了过去,怒叱,&1dquo;烦人的小兔崽子,滚开!”
&1dquo;哗”的一声响,那个递到眼前的盒子被骤然打翻,各色糖果糕点顿时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洒了出来,掉落满地。苏摩蓦然颤了一下,似被人扎了一刀,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抿住了嘴唇,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令朱颜心里骤然一惊,冷静了下来——是了,这个孩子心眼儿小,如同敏感易怒的猫,随便一个眼神不对语气不好,他都能记恨半天。
&1dquo;哎&he11ip;&he11ip;”她开了口,试图说什么。然而苏摩再也不看她,只是弯下腰,将那些散了一地的糖果糕点一个个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紧紧抿着嘴角,一句话也不说。
&1dquo;喂,小兔崽子,你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糖果糕点?”朱颜放缓了语气,没话找话,&1dquo;是盛嬤嬤让你拿来给我的吗?”
那个孩子没有回答她,只是弯下腰,细心地吹去了糕点上沾着的尘土,放回了那个漆雕八宝盒然后直起了身子,转身就走,也不和她说一句话。
&1dquo;喂!”朱颜急了,跳起来一把拉住了他,&1dquo;我和你说话呢!”
苏摩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往外走。
&1dquo;喂!不许走!”她怒了,一把抓住这个瘦弱的孩子,用力拖回来,&1dquo;小兔崽子,我和你说话呢,闹什么脾气?”
&1dquo;我不想和你说话。”苏摩冷冷道,用力挣开了她的手,&1dquo;烦死了,滚开!”
没想到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被原封不动地反弹了回来,朱颜不由得噎了半晌。眼看那个孩子朝着外面就走,她连忙往前一步,想把他拉回来——然而重伤之下昏迷了半个月,哪里还有一点力气?她刚迈出一步,只觉整条腿仿佛是醋里泡过那么酸软顿时便踉跄了一下,重重跌在了地上。
那孩子已经走到了门外,回头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停了下来。
&1dquo;好痛!”朱颜连忙捂着膝盖嘀咕了一声,&1dquo;痛死了!快来扶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