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终究没雇全天保姆。婆婆心疼儿子挣钱不易,宁悦又把房子被抵押的事情说出去,一时间公婆二人都如临大敌,连着几天的饭菜里都不见了肉,更别提加钱雇保姆的事儿。连带着,对宁悦出去挣钱这件事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婆婆也不再出门,该干什么干什么,家里一下子消停下来。
胡子渊略带稚嫩的声音回过来,只有一个简短的“哦”
字。宁悦忧心忡忡地想:“现在他就这样不听话了,等到了青春期,自己可怎么和他说话!”
一时头痛欲裂。
宁悦不是反对雇保姆,只是讨厌婆婆每次在背后说自己的小话。
“就让他看一会儿吧,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宁悦如是对自己说,身体已经呈大字形躺倒在床上。嘴巴兀自开合着,大大的吼声响彻全屋:“胡子渊,十分钟,只有十分钟啊!”
胡成的小生意不知道怎么样。他不说,宁悦也不问,家里人也不当面讨论。过春节的时候,胡成说陪客户考察,过年就没在家里。宁悦见怪不怪,带着胡子渊陪着爷爷奶奶在家“欢度春节”
。
回到家,带着胡子渊边玩边学完成了幼儿园留下的作业。老师让胡子渊带回一个大夹子,里面是他两周内在幼儿园完成的写写画画。胡子渊抱着夹子,去找爷爷炫耀。爷爷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就拖着胡子渊一起去追他正在看的一个综艺节目。宁悦很想拦下来,但是疲惫的身体祈求她停一停。
每天老两口除了和胡子渊玩,就是感慨胡成大过节的一个人在外面漂,实在辛苦。这时候,宁悦就得忍住把手机递给他们的冲动。
宁悦觉得手脚凉。不是为了相似的事情,而是因为后面的议论,竟都是夸赞妞妞妈够爽利、有志气、活得潇洒之类。看着满屏骄傲的女性解放和自尊的话,宁悦想起妞妞妈那一巴掌,想起妞妞已经退学的事实,竟是满心悲凉,打不出一个迎合的字儿来!
也不知道田秋子是真的爱惨了胡成,还是喜欢刺激宁悦,每天像写日记一样把两人的亲密照到宁悦手机上。宁悦心里膈应,却不能屏蔽。她还多了一层心思,田秋子既然能帮自己找到工作,想来也能影响自己这份工作的去留,在自己弄清楚她到底有多大影响力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所以,除了小心存档,防止外人看到,宁悦表面上什么反应也没有。有时候,宁悦也会觉得凄凉,自己苦心维持的婚姻到底已经走到怎样糟糕的境地,居然还不如一份工作的去留更能引起自己的关注!
妞妞姥姥也是中学教师,姥爷是退休公务员,家里只有妞妞妈一个女儿,三个人的收入加起来供养妞妞,倒也不难。可老人毕竟年纪大了,万一生病需要用钱,就不是一个小数。妞妞妈怎么好意思用老人养老的钱呢?
爱情没了,婚姻还在,那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比的就是不动声色。
妞妞的父亲在外企做技术,是个中层,一家人的收入加起来,供养妞妞一个小女孩,可以选择相对好一点的学校和提供比较宽裕的生活。现在离婚了,仅凭妞妞妈一个人的收入,显然不足以维持妞妞现有的学习和生活水平。
节后上班,孩子的幼儿园还没开。这次奶奶倒是主动,什么都没说就接了下来。宁悦诧异,但也没问。对婆婆,她的原则是:只要结果,不问过程,问多了都是气。
妞妞父亲出轨,妞妞妈愤而离婚。妞妞爸不同意,各种拖延,妞妞妈快刀斩乱麻,除了孩子,啥都没要就回了娘家。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草长莺飞的时候。
回到家,趁着胡子渊跟爷爷玩的功夫,宁悦翻看妈妈群,才现大家正讨论妞妞家的事。
站在医院的停车场,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宁悦停下手,微微左右找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阳光温柔地落在脸上,居然暖暖的。宁悦闭上眼,嘴角微微翘起。
那个方向,是公共汽车站。妞妞妈以前是开着一辆白色雷克萨斯接孩子的。
这次医生说她真的不用吃药了。激素水平已经完全正常,剩下的就是尽量乐观起来。薛医生听说她工作了,就叮嘱她不要太过劳累。累的时候要保持警惕,不要被情绪左右。
宁悦觉得有点过分,找出妞妞妈的电话正要拨过去,却看到妞妞妈突然举起手狠命打在了妞妞的后背上。这个巴掌落得突然,连位置都选得肆意。妞妞仰头大哭,胡子渊也突然愣住不再招手,宁悦慢慢收起电话,看着那对母女隐没在人群里。
医生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不过比起这些事,还有一件事吸走了宁悦的注意力。薛大夫说年前的时候,胡成来找她,要宁悦的病历。
宁悦扭头去看,果然是妞妞和她妈妈。宁悦也伸出手示意她们过来一起吃。妞妞妈犹豫了一下,又抓起妞妞的手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妞妞的身体在傍晚的暮色里扭动着,但那微小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一个大人的决心。
宁悦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烦躁涌上来,原本理顺收起来的狗毛被狂风吹散,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心口——那么胡成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在说谎了?
宁悦刚刚松了口气,就见胡子渊突然兴奋地站起来挥着手对着玻璃窗外大喊:“妞妞!这里,吃饭啦!”
他们夫妻越来越像演戏,彼此努力装成恩爱家庭,背地里却各有打算。
胡子渊点点头,脸色也变好了。小朋友是一张白纸,对大人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
她知道自己的盘算,那胡成呢?难道他也在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还真是夫妻,同步的惊人!
胡子渊脸色不太好,小脸皱着。宁悦说:“离婚是爸爸妈妈的事,不管分开不分开,爸爸妈妈都会爱宝宝的。”
“就算有胡子渊又怎样?我也可以生!到时候,看胡成是要你,还是要我!”
田秋子的话回荡在耳边,如幽灵一般缠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