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笔抱住他腰,头还有些痛,好多了,但是小叶子不要走。
男人咬咬牙,把他安抚到床上:「好好睡觉。」皇帝不好对付,这一趟不得不去。
他稍稍理了理发髻,迅速穿戴好官袍官帽,临走前看向炕上。
小笔睁着双眼怔怔地看着他,那眼里读不出什么特别的意思,却让人伤感。
男人停住脚步,抿唇:「我走了。」
小笔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时承运踏出房门,心里突地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哀伤。
七年前,也是这样,他和小笔彻夜欢好,清晨,他先行离开,当时的小笔就和往常有所不同,眼神有些沉。
他到了京城,事情比意料中的更复杂棘手,知道小笔随兄嫂离开,他甚至松了口气,那时的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何况小笔呢?
男人抬头深吸了口气,其实心里明白,小笔已多少有些清醒,只不知此次他会如何?至少自己已不是当年的时叶。
他交代方里保护好小笔,若再发病便去请何太医到府,便即去往前厅。
小笔头仍有些钝痛,他听着男人的脚步离开,慢慢坐起身,掀开被褥,随便拿了件皮氅披上,悄悄出了房间。
穿了官袍的小叶子,姓时的大官,宰相的女婿,兵部侍郎是一个人么?
方里看到他出来,立刻让方志禀报前面的主子。
还是五更天,天色仍暗得很,小笔尽量掩住脚步跟在男人后面,这样做是不太好,小叶子会生气吧,而且跟着又能看到什么呢。
小叶子也说他是附身在大官身上……但是,他轻轻喃念,时奉笔,你二十二了,过年二十三了,乱糟糟过了这些年,真的以为那是鬼么。
小叶子没死。
这个念头生起,脑里立时嗡嗡作响,他摒住念头,一直坚持着走到前厅。
时承运一直没有停下,虽然知道小笔就在身后跟着,却没有阻止。
早点清醒也好,也好。
小笔,只是这般,我已成亲,有子女,有官职。
他身躯挺直,如标杆一般,面无表情,可那颗已然冷硬生茧的心却紧缩发颤。
到前厅时,李公公已是等得不耐,见着他叫道:「侍郎大人可不好了,皇帝宣你进宫,即刻出发!」
时承运一点头,正待离开,却见郭氏匆匆进来,看到他,唤了声:「相公!」
而在她身后却是两个睡眼惺忪的一双儿女,时枫嘟着嘴叫了声:「爹爹。」
时璧老老实实叫道:「父亲大人。」
时承运顺势抱起女儿,心想,那郭氏定是知晓了什么。
而这刻,他的小笔正在不远处看着这幕吧?
他捏了捏女儿胖嘟嘟的脸颊,确实,儿女中,更喜欢这个丫头,鼓鼓的脸颊,活泼甚至顽劣,让他觉得欢喜。
小笔独个儿回转小院,步履略有踉跄,神情似有恍惚。身上的皮氅不知何时掉落地上。
头痛也忘了,只这么木木地走着。
有很多他还是想不起来,只知道某段时间他很难熬,可是他撑过来了。他信小叶子,不能不信。
世上对他最好,最疼惜他的小叶子。
他时奉笔算什么,一个小小的书童,兄嫂也是勉强度日的下人,可是他有小叶子。
他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