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只有时奉笔一人而已。
时奉笔死去,他行尸走肉,时奉笔活着,他满心愧疚,更多却是发自深心的快活。
他需要这个人。
去往小院的路竟似变长,男人不知道怀中人的想法,他过往和小笔心意相通,可这时,他有些忧心,适才这家伙的表情并不是高兴,也不是意外,眼里透出的东西复杂得让他不敢看。他更紧地抱住他,不让他稍离自己片刻。
好不易到了小院,进了卧房,将他放到榻上,他捧起他头,轻轻吻他额头。
小笔神情有些惘然,但也还是回抱住男人的腰。
「小笔……」
「吃饱了吗?头还痛么?」
埋在男人胸前的头先是点头,再摇头,又点头。
男人有点想笑,摸摸他头,伸手在他背后轻抚,一时间又不再说话。
半晌,小笔的声音响起:「你的孩儿真好。」
男人轻抚他背的手稍顿:「小枫的性情不知像谁。」不像父母,倒像幼时的小笔。
又是半天没话,男人刚想让人准备热水,却突地听到──
「小……我想回岭南,我、我……我想回去。」声音很细小,却透着坚定。
男人紧咬住牙,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说话,放在小笔背上的手轻轻发颤。他还是不想叫自己小叶子。自己也确实不是当年的自己。
身体里不知什么开始痛,慢慢地全身都痛起来。
「你,你很好,他们也很好,我回岭南,我会好好的,真的。」小笔抬起头,看向男人。
那眼睛闪着光,却不是男人记忆中灵气四射的光亮,含着希冀、失落和淡淡的一丝笑意。
他不敢也不忍多看,立刻扭过头去。
这家伙回了岭南也许是会过得好,他向来人缘不错,到了故里,或会比现时开心得多。
在自己身边,杀机四伏,他又向来讨厌当大官儿的……难道,面对自己,他竟一直是不开心的么?
想到这里男人颤痛外更多了惊惶,他不开心么?他不再爱如今这个时承运了么?
是啊,自己害他一身病痛,害他被人欺辱,全是自己的错,那瞬时,坚定的心竟有了犹疑,难道真的放他走。这样更好?
不,不!
不要,不要放开他,不能没有他。
他将头搁在小笔的头上,死命抱住他,那怀抱有着求恳和绝望。
小笔一直惘惘然,他兜兜转转想着,那是一家人,那个早上,自己最喜欢最心爱的男人抱着他和他老婆生的娃娃,那情景便如刀刻一般存在他脑子里。
阁楼上男人的质问声也时时会响起,没有人逼自己,为何去操贱业?谁会瞧得起这么个随便放荡的兔儿爷呢?
那个大官不是自己的小叶子。
可是也不是,他心里又会想自己太矫情,男人做得够多了,下人们都给震住,正房夫人也得了教训,自己以后在这时府可惬意得很,难道非要逼他妻离子散么?
但是,他难受,还是想回去,回到家里,虽然哥哥嫂嫂不在了,可毕竟是从小待着的地方,他可以像从前打算的那样,从头来过,买一块地,静静过日子。
反正,也回不到从前……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却突地感到抱着自己的手用力到发颤。小笔心里一阵酸疼,便再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