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蚕未语先笑,迎接结束了早课的自家哥哥。&ldo;擦把汗罢?&rdo;不知何时花蚕手里多了块方巾,正迎面递过去。花戮接过来,拭去因内力奔腾而溢出的细微汗珠,淡声应了句:&ldo;嗯。&rdo;&ldo;哥哥现在进展如何?&rdo;花蚕看花戮动作,微微一笑。花戮随手将方巾掷到不远处的宫人手里,答道:&ldo;离十二重大圆满还差一线。&rdo;&ldo;这样么。&rdo;花蚕沉吟着。只差一线……说好也好,因为毕竟只要寻着一个契机就能突破,而说不好也不好,毕竟这契机难寻,说不得就要苦熬上好几年时光,或者终生突破无望。&ldo;不必想太多。&rdo;花戮垂目看了花蚕一眼,&ldo;我不会输。&rdo;花蚕笑一笑:&ldo;单单不会输可不行,便宜娘的骨灰要拿回来,所以,我们得完胜了他。&rdo;&ldo;知道了。&rdo;花戮应声。花蚕再想一想:&ldo;联手?&rdo;&ldo;好。&rdo;花戮低头,对上花蚕冰冷的眼,又看一看他嘴角温柔的笑意,点头答应,&ldo;联手。&rdo;房间里第五瑾与第五玦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宫人们都被屏退左右,就连窗子也都关得严严实实,还让秦青守在了门口。两个人初步达成了一致意见后,花蚕朝那边看了一眼,回头冲花戮笑道:&ldo;哥哥,你猜我们那位&lso;瑾哥哥&rso;会对便宜爹说些什么……机密要事?&rdo;花戮面无表情:&ldo;战事。&rdo;&ldo;我想也是。&rdo;花蚕勾唇,&ldo;这些年来,据说大凛一直骚扰北阙边境,让这位陛下可是不胜其烦,满朝里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将士……便宜爹一醒来,这位陛下想必是不会放过的罢。&rdo;即便心里有所愧疚,但跟国家大义比起来,怕也是会放下的。花戮安静不语,他知道现在花蚕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果然花蚕又道:&ldo;便宜爹的身子可还没有养好,现在上战场的话,可就活不了几天了。&rdo;&ldo;你要阻止?&rdo;花戮看向花蚕。&ldo;阻止不了。&rdo;花蚕摇头,随即轻笑,&ldo;再说了,若是不跟便宜爹找点事做,他再时常想一想便宜娘,大概死得更快。&rdo;&ldo;解毒。&rdo;花戮看着花蚕的手,细白的手指纤长,可那双手,却能够调制出世界上所有的毒物来,当然也能调制出能与这种毒物相克的另一种。花蚕弯起嘴角:&ldo;毒当然要解,不过那个破烂身子也要用补药撑起来才是。&rdo;这时候,第五瑾就能帮大忙了……要说这世上的珍奇异物,还有哪里会比皇宫更多?&ldo;嗯。&rdo;花戮点头,算是就这样决定了。其他的一切,就要等第五玦与第五瑾两人的商讨结果。事情商量完,花戮转过身,他内力自行运转,已经把刚才消耗的恢复完毕,现在要去再练上一遍剑术,这时候,花蚕伸出手,拉住了花戮的袖子。&ldo;等一等。&rdo;花蚕说道,他敏感地察觉到手腕上银练蛇的异动,就好像要对他说些什么一般。花戮看了四周一眼,这里地处广阔,宫人们虽然不敢上前,但还是远远地跟着……于是他略侧身,将花蚕整个挡住。花蚕手腕翻动,那条晶莹剔透的银色小蛇就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盘在他的掌心里摇头摆尾,艳红的蛇信喷吐,不断地发出带着某种特有频率的声音来。略一挑眉,花蚕凑过去听它&ldo;说话&rdo;。之后,他的脸色从轻松到凝重,终是变得有些异样起来。……什么?花蚕听着银练蛇口中嘶嘶不休,面上便不自觉现出几分讶异。待银练蛇说完了,他一抬头,正看到花戮眼中露出的些许询问之意,就扯一下嘴角,说:&ldo;昨日你我陪伴便宜爹的时候,银练出去找耍子,竟然听到了第五瑾与第五琮的对话。&rdo;他摇一下头,叹道,&ldo;原来第五琮就是&lso;一寸风&rso;的主人。&rdo;秦青能听见人心跳之声,然而蛇类性子冰冷,能减慢呼吸,瞒过秦青五感。这就难怪第五瑾一眼看到两人便明白两人身份了,花蚕原也知道,堂堂一国帝王必定有其消息来源之处,却没想到,在江湖中盘亘已久、鼎鼎有名的消息铺子&ldo;一寸风&rdo;,竟然便是这个来源了!若往深处想去,那位北阙王朝的先祖,可真是深谋远虑、智计超然……两兄弟在这里说话,可注意力却都留了几分在那边的屋子处,过得一会,居然门开了。然后第五琮走了出来。第五琮遥遥地朝这边拱手笑了笑,就跟秦青搭起话来。花蚕花戮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思量。先是秦青在外看门,这下把第五琮也赶了出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竟是连心腹如此都听不得的?约莫又过了个两柱香光景,第五瑾终于也走了出来。花蚕花戮见到,就走过去见礼。&ldo;陛下。&rdo;花蚕笑道,因着是在外头,就还是规规矩矩称呼得好。花戮也朝第五瑾点了点头招呼。&ldo;小一练完剑了?朕还想着要来欣赏一番的。&rdo;第五瑾声音明朗,笑容和煦,看起来心情不差,可真实情绪为何,又是并未可知。&ldo;陛下若是想看,让哥哥再为陛下演练一遍也未尝不可。&rdo;花蚕听出第五瑾调侃之意,便也微微一笑。&ldo;哈哈哈哈,小二你可真会说话!&rdo;第五瑾朗声笑道,&ldo;朕要是真这样做了,皇叔怕是会以为朕欺负了你们啊!&rdo;&ldo;爹爹才不会说陛下的不是呢。&rdo;花蚕笑容温和,&ldo;难不成,刚才陛下对爹爹说了什么难为的事?&rdo;第五瑾唇边弧度不变,看着花蚕的目光却带了些意味深长:&ldo;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若真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问皇叔罢,朕可不敢私下里说,如果惹得皇叔生气了……&rdo;他眉一扬,从第五琮手里拿过扇子对准了花蚕的脑袋轻轻这么一敲‐‐&ldo;你&lso;瑾哥哥&rso;我可就乐子大啦!&rdo;他笑容满面,而后转过身,&ldo;朕还有些别的事情处理,小一小二去陪皇叔罢,朕走了。&rdo;花蚕原本也没奢望能套出话来,就微微躬身,笑容平静:&ldo;那就恭送陛下了。&rdo;第五瑾几个人都离开了,花蚕让几个宫人远远地伺候着,自己则拉了花戮,悠然踏入房内。第五玦身子虚,还是半躺在床上的,而床头摆着凳子,该是第五瑾坐了的……这样近的距离,不是要联络联络感情,就是要说什么私密事儿的。花蚕花戮两人走进来的时候,第五玦正目视前方,眼里也没什么神采,看起来……是在发呆?&ldo;爹爹。&rdo;花蚕刚进门,就先唤了声。&ldo;嗯,小二啊。&rdo;第五玦回过神,侧过头对两人笑了笑,&ldo;小一早上练完剑了?&rdo;&ldo;是。&rdo;花戮应声,可声音冰冷。第五玦也不介意,又看一眼花蚕:&ldo;陛下走了?&rdo;&ldo;是啊,走了的。&rdo;花蚕笑道,&ldo;孩儿刚问陛下与爹爹说了什么,陛下还不肯说呢,还让孩儿自己过来问爹爹。&rdo;第五玦摇摇头:&ldo;也没什么,别想太多。&rdo;&ldo;不能说么,爹爹?&rdo;花蚕没想让第五玦扯开话题去,而是紧跟着问出来。他是猜到了与战事有关,可具体怎么样,还是要让第五玦亲口说出来……这样,也好再问问第五玦的想法。&ldo;爹爹是嫌孩儿年纪小,不愿让孩儿为爹爹分忧罢。&rdo;他这样说着,眼里就流露出些黯然来,正好落入第五玦眼内,&ldo;哪怕孩儿有这一手针术在手,哥哥武艺练成了这个样子,也还是不行么……&rdo;&ldo;没有的事。&rdo;第五玦见到自家孩子失落神情,连忙安慰道,&ldo;小二切不可这样想。&rdo;对这两个儿子他亏欠颇多,大儿子性格冷漠父子两个极少说话,他也不知如何弥补,好在小儿子现在性子温文,倒成了传话的人,能让父子三人气氛缓和,他当然不愿意让他伤心。&ldo;那爹爹肯说了么?&rdo;花蚕抬头,面上隐隐带了些期盼的。&ldo;唉……&rdo;第五玦叹气,&ldo;说来也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陛下所说,都是为父早做惯了的。&rdo;之前不告诉两个儿子,也不过是不愿他们生出什么多的心思罢了。再一想刚才,那个名义上自己侄儿、实则已登九五至尊宝座的男子,在挥退了第五琮之后,居然一撩衣摆,就跪了下来。慌得他赶忙撑起身子要去扶他,却因为自己的武功尚未恢复,而被对方以内力压制在床上,半点动弹不得。第五瑾也是下了狠心,这一跪之下,堂堂帝王脸上尽是愧悔之色,一面细说先皇临终前如何吩咐定要好生补偿晋南王一家,一面表述自己多年内疚,硬是将歉意礼节都做了个十足十。见他这样,第五玦心里是喟叹多于怨忿,这些年过去,国家大义在前,还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怪,皇家也并非罪魁祸首,怪不到他们身上去,反观之连续的两人帝王都是如此自责,还能放下帝王尊严对区区臣子下跪,可谓是做到了最好……饶是痛苦了十余年的第五玦,因那事而与皇兄侄儿之间生成的一些芥蒂,也在此时无声无息地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