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新儿办了满月酒,请了族里有学问的叔公给起了名字,上行下安,小名就叫了小安。还有半月就要过年,因了这喜事,花自芳早早的就荣国府找了周瑞,想早些接袭人归家团聚,不料周瑞道:&ldo;今年花大姑娘怕是回不去了,宝玉房里常用的两个就是她并一个叫晴雯的,可晴雯近日身子不大爽利,宝玉跟前却是离不了花大姑娘的。&rdo;花自芳本是兴冲冲的来,如今又失落的回去把原委说与张氏,张氏听了也无奈一会,忽道:&ldo;你妹妹存了那要做姨娘的心思,可听周大爷的意思宝玉跟前还有个模样比她还出挑的姑娘,也不知那姑娘是不是到时会和你妹妹争起来。&rdo;花自芳道:&ldo;妈妈操心太多,妹妹既已有了这想头,自己必是有打算的。&rdo;张氏叹道:&ldo;还是当年你父亲造下的孽,若是…&rdo;又掉下泪来心疼袭人在贾家受苦,花自芳劝了好一阵子才劝住。这段时日来张氏伺候赵氏月子,又忙忙的准备满月酒招待来客,赵氏身子虚些产后常气力不济,小安也是张氏带着,连着这一月多来的忙活,头天晚上又伤心了些,一觉醒来,竟有些头晕目涩,勉强着穿了衣裳起来才走了两步就歪倒在炕边地下。花自芳早早起来把院子里落了一夜的雪扫了,又去厨房里把火生了起来烧上水,水滚了片刻张氏还未出来,他有些疑惑,推了门进去,顿时一惊,急急忙忙的扶了张氏起来到炕上,死力掐了人中直掐的青紫,张氏才悠悠醒转过来,花自芳忙问:&ldo;妈妈,哪里不舒服?&rdo;张氏嘴唇颤抖着却是说不出话,看这光景,竟是中风的症状。花自芳忙去请了那位南边来的郎中,这郎中名叫张友士,祖上几辈都是行医的,虽他未明说,但花自芳也听出来他约摸是在家那边犯了什么事才躲来了京城,见过几次他号脉开药,手法极其精妙,药方上也配的极为老道,比之自己半瓶醋的医术不知甩了几百里。此时忙去请了他来为张氏诊治。张友士号过脉,拉了花自芳出到外间,摇头叹道:&ldo;花掌柜,老夫人怕是不中用了。&rdo;花自芳身子顿时凉了半截道:&ldo;不是寻常中风吗?&rdo;张友士道:&ldo;邪风入体,五行滑涩,已是回天乏术了。怕是出不了正月就…&rdo;花自芳只悬着心,揣着一些或许幸免的想法尽心照料张氏。赵氏知道此事,感念自嫁到花家后婆婆贤良,待她好的直似亲生,也伤心的哭了几回,勉力把小安自己带着,只让花自芳全心照顾母亲。饶是这样,过了元宵没两天,花自芳早上起来热了饭端着去母亲房中喂饭,才发现张氏于睡梦中已去了。花自芳手抖了几抖,眼中热泪滚了下来。众人俱是没想到此事,得了消息纷纷来花家吊唁,冷子兴替花自芳把母丧的信儿递给了袭人,袭人闻得也哭的不行,立时便回了贾母,贾母一听忙命人送了她回家,一进母亲灵堂,袭人已是晕厥在地。族里的姑婶姐妹们忙把她扶到里间去开解劝慰。这些事情花自芳一概不理,只戴着孝绫披着麻衣跪在灵前,来客过来安慰,他也只是虚应一声。大家也知他自小和母亲亲近,平日里就已孝顺至极,体谅他此时心情,倒也无人责怪他不知礼数。傍晚时候,水溶得了消息赶来,上了香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见旁边花自芳仍跪着,两只眼睛肿的似桃子一般,也劝了几句,花自芳也只应了两声道:&ldo;王爷你且坐坐,我送妈妈最后一程,礼数不周王爷莫怪。&rdo;冷子兴把水溶拉到一边去,悄声道:&ldo;王爷你别劝他了,我们都劝过不知多少次了,让他尽尽心罢,最后一次了…&rdo;从这边看过去,花自芳呆呆跪在那白色蒲团上,披麻戴孝周身雪白,偏脸色也煞白的紧,只眼睛红着满是血丝,令人看之心酸,水溶皱着眉道:&ldo;他跪了多久了?&rdo;冷子兴道:&ldo;今日已是大娘过去的第四十一回归途不意遭逢旧识被虏孙府屈受辱打众人忙忙乱乱帮着把张氏下了葬,袭人在家里也留了好几日,此时却是不得不回去了。走时拿出一封银子道:&ldo;这是我出来时府里太太给的,我瞧着家里竟是不缺,可放在我这里也没甚用处,哥哥先收着罢。&rdo;花自芳掂量了下,那包银子竟约有四五十两,惊讶道:&ldo;怎的赏了这许多?&rdo;袭人在家里忙了这几日,脸色也有些憔悴,只道:&ldo;我如今在太太那里已是做了准的,只等着宝玉再大些。这封银子是太太体恤才给的。&rdo;花自芳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意外,道:&ldo;我素日看你行动不慌不忙,没承想还有些计算。&rdo;袭人苦笑道:&ldo;哥哥,在那地方呆了这许多年,没计算我如何活到如今。&rdo;花自芳愧疚道:&ldo;这些年里是我对不住你,你只不计较还接济家里。妈妈病前还担忧着你在府里受人欺负,如今看来,你竟是个有出息的。&rdo;兄妹俩说了些体己话,贾府来接袭人的小车已到门口,袭人又同赵氏说了几句好生调养看顾孩子的话,便抹着泪上车回去了。春燕衔泥,护城河两边的柳树也抽了嫩芽,凛冽寒冬终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