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旁边已经有人拢到前面观察这尊观音像了,一时间众说纷纭。一些人拿不准,只摇摇头却又不肯离开;一些人很肯定的说是真品;还有人边观察边一惊一乍:“哎呀,还是林子信款的!”
听到林子信的名字,宣宁心里又是一动。
他知道林子信是明朝时期,德化著名的陶瓷艺人。他善于制作盘、碟、炉等器皿,他制出的器皿造型古朴,线条洗练,实用性强且美观。现在出现的林子信作品,有的被收藏于国外,比如美国波特兰的格鲁伯基金会收藏了一块林子信制的盘,底部用方形篆体阳刻“林子信制”
的印章款;也有的被收藏于国内,在几个省会的博物馆都有收藏,比如南京博物院收藏的戟耳炉,g省博物馆收藏的双兽耳炉,底款都明确印有林子信的款识。
只是……宣宁狐疑的偏了偏头,倒没怎么听说林子信还擅长制作塑像……
而且从听到的话来推断,他觉得说话的是托而非行家!宣宁正琢磨着,就觉得耳垂被软软热热的东西触到,他浑身一僵,才发现是林谦益凑过来说:“是在做笼子。”
“……嗯……”
被热气搞的有点赧然,宣宁想推开他,双手反倒被紧紧抓住,耳垂被不紧不慢的舔了一回又一回,直到他努力的挤出一句话,“那篆章多半是假的。”
才被林谦益放开。
林谦益早看出周围的本地人都不以为然,只在外地游客中,才看得到显而易见的兴致勃勃。听了宣宁的话,他又挑了挑眉,“你把我当眼睛,说说看,这真假该怎么辨别?”
发现他正经下来,宣宁清了清嗓子道:“好。林大哥,你就知道看造型,还有观音的神韵好啦!因为说到德化窑的白瓷,最好的仿品应该是出自德化县。而仙游的仿品,师父说有一处非常致命的硬伤,就在于神韵。”
“嗯,我来看。”
“因为仙游的仿品有一种俗趣,呃……这是师父用的词啦!我自己是想不出来的。这种俗趣是传自李耕、李霞这画坛二李为代表的仙游画派的,而不能与明代德化窑的审美产生联系。”
“呵呵,听我们宣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林谦益确定这尊白瓷塑像的确是赝品,而且属于本地产相对拙劣的仿品。
“……林大哥你太夸张了。”
宣宁偏头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知道吗,现代仿造的德化窑产地主要是德化县,莆田的仙游和景德镇。但三个地方各有各的缺点,像德化县是细节和旧貌不够到位,景德镇是胎釉不到位,而仙游就是形象和神韵差了点。”
林谦益见他越说越起劲,挑了挑眉:“你似乎想去拆穿?”
宣宁点头,又不确定的问:“可以吗?”
将他不安的神色尽收眼底,林谦益眸中闪过柔光,“当然可以。”
只要宣宁想,他愿意为他撑起最澄澈的天空。
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好在除了那位大婶的哭天喊地,字字句句都在说宣宁冤枉她,以及托儿们的冷嘲热讽,当地人怪异又疏远的目光和游客们半信半疑的神色,宣宁都看不到。不过在宣宁镇定的指出这尊白瓷观音像有多不可信后,大婶的哭声渐渐变得弱不可闻,最后一溜烟的跑了。
这场风波在林谦益暗地的动作中迅速平息,不过他走的时候还是没放心,将老康留下来照应宣宁。一个多星期以后,宣宁才跟着辜老先生从仙游回到了b市。刚一下飞机,宣宁就从前来接机的林谦益口中听到了一个惊人的坏消息。
“什么!晏大哥出事了?”
宣宁晃了晃脑袋……是因为刚下飞机的缘故吗,脑袋晕乎乎的,会不会他听错了?
林谦益的语声充满阴霾,“嗯,被带回来的时候受着重伤,全身上下骨折了好几处,肋骨插到肺里,差点就下了病危通知单。”
宣宁的心脏揪了起来,“那现在呢?”
除了林谦益,晏青松可以说是对他最体贴的哥哥式人物了吧。
“不过那已经是十天前了。”
林谦益没有马上回答。
“快说啊,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