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是自然的。”
林谦益冷哼一声,“说见面就见面,他们也不想想凭什么。”
晏青松用牙签剔完牙齿,懒散的窝在椅子里,长衫撩到腿上,也说:“是啊,不说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就他们,还算不上强龙呢。”
宣宁又问:“那不见面吗?”
“面当然还是要见的,这事总得有个了解,就是现在晾晾他们。”
林谦益对这帮人本来就一点好感也没有,更何况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宣宁身上。他暗暗盘算是不是干脆动点手脚叫他们永远留在这里?不过再一想那是帮鬼子,真要在脚下这片土地上处理掉了,只怕又会惹来不少麻烦和纠纷,他也就暂时按捺下了这个念头。
“哦。”
宣宁想起自己的打算,“林大哥,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你去做什么。”
晏青松不是很同意,“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去的话我和老林都不会放心的。”
“可是……”
宣宁自然不能说是想知道一件命案的真相,但他也理直气壮,“你们都说了,我是瓶子的主人来着。”
“老晏,宣宁他想去我就带他去,还怕护不住他?”
见晏青松还想说什么,林谦益阻止了他。宣宁难得说想要做什么,他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无法办到,那他也就不是b市的林谦益了!
这天直到回去宣宁说了好几次要他们一定记得,直说的晏青松弄了团棉花堵住耳朵。这也不怪宣宁,他是好奇那些日本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但等真到了那天,他才第一次见识到了比想象中更无耻的真相。
“……既然是我们国家的国宝。”
自我介绍叫做长谷川的男人说,“我们,是无论如何也要追回的。”
长谷川的普通话说的十分流利,几乎听不出与本地人有什么差别。如果硬要说差别的话,大概就是他字里行间常常喜欢带上的敬语。
林谦益看到宣宁表面上好象在发呆,背着那些日本人却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就有点好笑。当然对于长谷川的话,他也不打算当一回事:“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中国南宋的东西,变成了日本的国宝?还是说,你们日本的国宝,都是我们中国的?也是,你们那点地方,能有什么宝呢,无非也就是掠夺别人的东西罢了。”
长谷川面不改色的微笑,晏青松悄悄告诉宣宁:“他在假笑。”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反正足够让对方听到。
宣宁叹息一声:“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晏大哥,你都不知道,我也很想学习假笑是怎么笑来着。”
“噗——”
刚端起茶送到嘴里的晏青松立马喷了出来,眼角余光果然看到除了长谷川以外,几个年纪轻一点的日本人脸色都变了,忽青忽白的十分好看。
林谦益面色肃然,只看着长谷川。他知道这个人城府很深,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个,果然长谷川又说:“林先生,其实鄙人倒是有个主意,既可以免于破坏我们之间的友好关系,又能够为这只瓷瓶提供一个最完美的归宿。”
斗宝(二)
“最完美的归宿?”
林谦益挑了挑眉。
长谷川一本正经的点头:“是的。这只天龙寺手笋瓶将会被我们接回去,被安放在美丽而古老的天龙寺内。”
“哈哈……”
林谦益笑了两声,又倏然止住,冷声说,“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这个瓶子可是我们的东西,凭什么要由你们来保管?”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提起瓷瓶,长谷川痛心疾首的叹息,“林先生,还希望您能对这只天龙寺手笋瓶更加尊重一些,它是如此珍贵的国宝。”
林谦益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是我们的东西,想怎么就怎么样,不知道长谷川先生有什么立场做这种要求?也罢,你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主意还请说清楚,如果有点意思的话我们说不定也愿意凑一脚。”
长谷川还没答话,旁边的几个年轻人都喜上眉梢,在那用日语小声的交头接耳,直到长谷川咳了一声:“我们是想与贵方交流一下,您看,斗宝怎么样?”
“斗宝?难道长谷川先生是想让我们各出一些宝贝比谁的更珍贵?嘿,老实说吧,我们对这没什么兴趣。”
长谷川赶紧解释,“林先生您误会了,我说的斗宝,并不是这么肤浅的含义。是我们各自前往贵市的古玩街,在街上那些难以辨别真假的器物里,各自挑选三样,再根据这六样的价值高下分输赢,您看如何?”
林谦益不冷不热的笑:“长谷川先生的提议倒也有点意思,但我想问一句,您凭什么要我们来参与?斗输了,我们的瓶子变成你们的,斗赢了,你们倒是一点损伤也没有?”
“不会不会……”
长谷川朝旁边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个人抱了一只盒子过来,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到众人中间的茶几上。长谷川向林谦益示意,“林先生,您看这个……”
他边说边把那只缠枝莲锦缎面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扁形的碗来,“同样是宋代的器物,是一件宋代天蓝釉紫斑钧瓷碗。是这样的,我们就出这只碗,而您就出那只瓷瓶,当作我们两方斗宝的彩头如何?”
林谦益心不在焉的看着那碗,随手就要拿起。刚才抱盒子的那人想阻止,却被长谷川按住了手,反倒把盒子往林谦益的方向推过来,“请林先生品鉴。”
“长谷川先生倒是个爽快人。”
林谦益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又将那只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会,不经意般递给宣宁,“来摸摸这钧瓷,手感倒是不错。”
宣宁摸了摸,很快,在脑海中就出现了这只天蓝釉紫斑钧瓷碗的图案和描述。
这只碗乃是敞口,浅壁,圈足非常短,胎很薄,釉色却浓得仿佛要漫溢出来,极为令人赏心悦目。内壁和外壁都是满釉,色泽是天蓝偏青,让人想起晴时的碧空,非常漂亮。口沿处颜色较深,是灿灿的金色,却并不张扬,而是内敛得恰到好处。内壁有一些水滴状的紫色斑痕,不仅不会让碗的整体色泽被破坏,反倒增添了几分别致。具体的信息也告诉他,这的确是一只宋代的钧窑瓷碗,难得的是品相极好,看得出长谷川等人也是很好收藏着的。
只是被按住手的年轻日本人仍有些忿忿不平,叽哩哇啦的跟长谷川说了一通。宣宁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顾得上表示对这只碗的意见。因为这个人的声音,他好象在残魂的印象里……遇到过?
林谦益悄悄碰了一下宣宁,然后眼角余光看到他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是真品,只是还想更确定一些。又拿起碗给晏青松看了一回,才放到那只盒子里,“长谷川先生说的古玩街难道指的是刘园路的那个?”
“正是。”
“也好,我看着这碗倒是不错,相信长谷川先生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做出欺瞒。好吧,我们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