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季吩咐铜锤几句话,铜锤诶了声转头就跑,不一会儿拿来一面铜镜。
“这面镜子记得么?太后的赏赐,为了咱两的亲事。”
她言笑晏晏地说着亲事,毫无预兆地一把将铜镜摔在地上,摔成两半,然后随随便便踢过一脚。
半片铜镜在空中划了个弧,落出城墙外。
“你……”
越季再一次抢了他的话:“你不是想破镜重圆么?给你个机会,把镜子给找回来。”
天已经黑了,城外一片苍苍林莽。
祝斗南竟笃定道:“好!”
“慢着!”
越季道,“今夜乌云遮月,一片漆黑,可别说我故意刁难,拿着——还记得这盏灯么?”
一盏巧夺天工、鲜艳绝伦的月季花灯。
祝斗南的手一顿,脸色变了。
有些东西,在世人眼里,代表着节庆热闹、喜乐吉祥,可在有些人眼里,却是恐惧,比如烟花、比如花灯。
它们把一团漆黑开膛破肚,是夜色无法吞噬的刺眼过往。
“你在怕啊?这么好看,又有特殊香味儿的花灯有什么好怕,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啊?”
祝斗南的左手,暗暗四指握拇指,结起金刚印,右手一下子伸出,握住灯杆,接了过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依旧抗拒灯光,他闭上眼,宁可在崎岖中摸索。
空中有异常的响动。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竟躲不开。一支箭飞来,正中胸口。紧接着、一支又一支……数不清的箭射在他身上,又掉落在地。
他浑身都湿透了,不是血,是冷汗。
那些箭,不过是孩子们的玩意儿,连箭头都是钝的,打在身上只是有点疼,不会破皮。
上方的城墙之内闪动着一片火光,他听到她的声音:“好玩儿么?”
一片先后高低不一的童音应道:“好玩儿——”
祝斗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登上城,只听越季绘声绘色地道:“有一种又坏又蠢的大妖怪,以为藏得很好,可他自身会发光,在没星星没月亮的夜里特别显眼,喏,就像现在。只要朝着光射,准能射到他。现在是闹着玩儿,你们一定要好好练武,等长大了,用真正的箭,射死大妖怪!”
越季朝祝斗南转过头:“受伤没?没。好一张得天独厚伪君子皮,千镞万箭都射不透。”
祝斗南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孩子们不由得害怕起来,纷纷躲到越季身后去。
越季挡着他们:“您在人前可一贯是宽宏大量的,不会真和一群孩子计较吧?”
祝斗南一言不发,还在往前走,脸色白得连她也有些怕起来:“你、你……你想怎样?”
祝斗南忽地伸出手,越季全力戒备,却觉得自己手中一凉,多了半块铜镜。
房内,他解开被冷汗浸湿的衣衫,打开最里的一层,露出胸口一个狰狞的疤。背后对应的位置,也有同样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