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么对他来说,虽然有遗憾,但不可否认,也有点释然。冷风一吹,他忽然有些庆幸了,还好刚刚没跟王铮酒后乱性,不然,这朋友还怎么做下去?还好。徐文耀没再犹豫,大踏步朝自己的车走去,开了门坐上去,发动汽车,徐徐开出了王铮家小区。他径直开回所住的酒店,下车经过大堂时,还有心情,跟值班的门童和前台小姐礼貌微笑,互道新年快乐。然后,徐文耀回酒店房间,冲了凉,想起刚刚在王铮家那一幕活色生香,不禁心跳加速,但随即,又很好地控制下去。以他的条件,要找同性情人不难,但王铮是跟于萱一样特殊的存在,如果贸然开始肉体关系,只能是亲手毁去心头那种奇异的感觉。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不是吗?那是旧历新年的正月里,王铮忙着拜年。这是中国人走访亲朋好友的时节,大街小巷骤然平添许多步行的人们,照着惯例穿着新装,大多数人面目和善,待人也分外亲切有礼,打招呼的声音格外响亮,似乎都攒着劲,把压箱底藏了一年的笑脸不再吝啬拿出来,要在这几天内挥霍一番。王铮让自己忙碌起来,于萱那就尽量少去,在潜意识里,他想避开徐文耀。那次激烈的接吻,其实不能归咎到喝醉,酒精诚然让神经放松,也让他说出平时很难说出的话,但是从头到尾,王铮的意识是清醒的。在他的记忆中,即使醉到四肢无法动弹,但意识还是清醒得可以算数学题。在李天阳离开的时候,最难熬的那段时光里,他患上严重的失眠症。为了让自己入睡,他也试过喝酒,想用酒精麻痹神经,但用不了多久,他就绝望地发现,酒精的作用很有限。它顶多能让你走不稳路,躺床上想坐过山车,但它没法让意识迷糊,电视电影里那种喝了酒能抽疯能烂醉如泥的事,他一次也没遭遇到。他在那时起就能分明感觉,在自己体内存在坚硬如磐石的意志,这个意志令他能在犹如凌迟一般的心痛中保持清醒,同时永远与放纵、发疯无缘。哪怕正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上的苦楚,但他还是不会迷狂,不会歇斯底里,不会破罐子破摔。换句话说,他无时不刻不在清醒的状态中,连逃避痛苦的可能性,都不存在。所以,他根本没有喝醉,他是在清醒的认知下,出于自我的选择,才跟徐文耀接了吻。在那个状态下,大年三十,孤独压迫到一个临界点,还有酒精的作用,这些都能成为理由,可与此同时,却也不能掩盖这些理由下深层的渴望。让一个男人撬开自己的唇舌,在肉体上留下痕迹,做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如果徐文耀那个时候不悬崖勒马,他毫不怀疑,自己不会拒绝这个男人,那个时候,他心里确实在渴望这个男人狠狠地干自己,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最好能激烈到把身体内那些压抑都挤出去。但是,他不能。王铮知道,如果对方真是个陌生人,那么就算他并不赞同一夜情这种形式,但兴之所至,偶尔为之,他也不会后悔。成年人完全能够为自己的身体做主,更何况,人总是会有那样的时候,迫切需要用肉体的欢愉,来忘却内心异样的沉重。但对象是一个相识的人,这个人还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关系良好,这个人对自己而言,还是可以掏心窝说两句实话的对象,那就不能有暧昧。而且,王铮本能地知道,对徐文耀来说,他也未必想要与自己有肉体关系。还是这样最好,已过了渴求爱人和被爱年龄的成年男人,还是习惯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活,掌握在可以掌握的范畴内最好。初一到初四一晃而过,其间,他打了电话给于萱,于萱大咧咧地在电话中说,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又不是残障人士,这里有医护人员,还用得着你天天看着?王铮没问徐文耀怎样,他匆匆挂上电话,吁出一口气,他想,自己需要几天时间来整理一下情绪,等尴尬过去,他相信自己能用成年人的圆滑和练达,假装跟徐文耀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这样,才能继续跟他相处,共同陪于萱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